“人命官司?”
傅平野寡淡的声线陡然变得威严沉肃。
康王妃身子一抖,当即说道:“太子!这是污蔑啊!我儿媳是因悲痛自缢而死的,死的贞烈,岂会和人命官司牵扯上,分明是有心人在其中作祟!请太子明察,不要误了我儿下葬的时辰!”
康王妃捂着脸假哭起来。
傅平野并不吃她这套,“既然是人命官司,还是查个清楚的好。”
“殿下英明!”
“不行!我不许你们动我儿的棺椁!”
康亲王妃朝那帮官差扑了过去,长史官让侍卫将她拦了下来。
傅平野吩咐道:“开棺。”
“不许开!不许开!太子!傅平野你凭什么开我儿子的棺椁!你要让他死了也不能安息吗!傅平野!”
场面混乱不堪,百姓窸窸窣窣地议论,大部分人看着康亲王妃的模样,言语之间都在影射太子昏庸。
若是验尸验出来薛盼盼不是被勒死的,那傅平野便麻烦了。
谢见微站在一旁,神情十分复杂。
太子就这么信任她么?
有傅平野的人帮忙,轻而易举地卸下了傅轩和薛盼盼的棺椁。
康亲王妃头痛欲裂,但无论她怎么闹怎么发疯,傅平野都置若罔闻。
康王并未跟来送殡,他进宫为儿子讨封去了,眼下连个能阻拦傅平野的人都没有。
官差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二人的棺椁,命人将薛盼盼的尸身抬了出来。
薛盼盼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白得像鬼似的。
仵作拉下她寿衣的衣领,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痕迹……明显是被人勒死的!”
“什么!还真是被勒死的!”
“我的天!真是被勒死的?是被康王妃勒死的?”
“我就说!这姑娘才刚嫁进王府,能有多深的感情会殉情而死!”
康王妃浑身发抖,哑着嗓子喊道:“你胡说!你胡说!”
仵作指着薛盼盼的脖子便说:“若是自己上吊自缢,勒痕应当在下颚的位子。她脖子上的勒痕往下,明显是被人从身后勒住脖颈而死。这是一桩凶案!”
孙氏万万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已经僵在了原地。
薛蟾反应极快,拧着眉看向康王妃,“竟然是真的?真是你们勒死了盼盼!康王妃!你怎能这样做!”
谢见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康亲王妃面对千夫所指,勉强镇定,“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妃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是下人说她吊死了,和本妃有什么关系!”
“康王妃既然说没有关系,那想必届时大理寺的人上门搜查,你也会准允了。”
傅平野坐在马车内,气定神闲地说道。
康王妃微微摇晃着身子,傅平野直接下令:“薛盼盼死有蹊跷,不能下葬。先将其尸身暂存于大理寺,等案子有了结果,再由你们两府自己决定如何下葬吧。”
傅平野冷冷看向康王妃,“至于世子,你可以尽快葬了他,别让送葬的队伍继续占着车道。”
“回府。”
“恭送殿下。”
谢见微和众人一道颔首送别太子,她觉察到有一股视线落在她身上。
凝了许久才移开。
她捻着指腹,心里默默道了句多谢。
后来的一切都乱了套。
康亲王妃自然不可能让儿子一直不入土为安,急匆匆地办了下葬,第一时间跑回王府。
可还是晚了一步,正好碰上那一晚的几个婆子被大理寺的人带走。
“王妃!王妃您得救我们啊!”
“我们是冤枉的啊王妃!”
康亲王妃扶着门槛,脚下一软。
等大理寺的人走了,一边的侍女上前扶她,康王妃一把挥开侍女。
“王爷呢!王爷还没回来?!”
“还,还没有……”
康亲王妃并不知,康王进宫请封这一日过得也是十分的坎坷。
皇帝免了早朝,正和内阁几个大臣在养心殿议政,近侍公公进来禀告:
“皇上,康王求见。”
殿中一个老臣道:“……今日不是傅轩出殡么,他怎么来了。”
皇帝颔首,“请他进来吧。”
康王被太监引进殿中,先行了个礼,随后说明来意:“皇上,微臣今日来,是想给轩儿求一份哀荣,他本是世子,若是没有这一遭祸事……就该承微臣的爵位……”
“原来如此。”
皇帝并不在意,死后的荣耀都是给活人看的,没甚的意义。
他正要应下,下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皇上!不可!请您三思!”
康王眼神一狞,回眸往朝臣中看去。
左都御史出列,深深弯下腰,“康王父子行事不端,在康州境内横行霸道,傅轩在康州欺男霸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事事都由康王府帮其遮掩!数年下来康州府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啊皇上!”
“这样的人谈什么死后哀荣!微臣恳请皇上下令,剥夺傅轩世子之尊!重惩康王!”
殿内众人皆吃了一惊。
康王面红耳赤,愤怒道:“你竟然污蔑本王!”
这该死的混账左都御史!
之前他奉命巡查的时候途经康州,康王最厌恶这些上了年纪的老言官,故而多有怠慢。
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默默记恨到现在?!
皇帝拧着眉,“爱卿所言可有证据?平白污蔑亲王,罪名可不小。”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微臣在数月之前曾奉命巡查,当时便经过康州。只是那时康州上下接待微臣的官员,都安排得滴水不漏,微臣去巡访民生,乍一看也是毫无错漏。”
“微臣因时间问题,实在不能细查,只能托盐运使王超大人替微臣多加注意。”
“就在前不久,微臣收到了王超大人的回信。”
左都御史从怀中取出奏折,递交给近侍太监,转到皇帝的御案上。
康王有些慌了,“你分明是胡言乱语。是记恨你当初巡查,本王并未盛情接待你吧!皇兄,他说的一切纯属子虚乌有!此人之言不可轻信啊!”
左都御史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康王世子在康州欺男霸女,而康王殿下,还曾插手途经康州的盐税,经盐运总使王超大人调查,康州盐税存在巨大漏洞,王大人已经将真正的账册秘密送回京城,请皇上您亲自过目。”
这一句话稳稳的戳进皇帝的肺管子。
当初造反的景安王,养兵的钱就是靠在户部当值的时候,四处贪墨攒起来的!
砰——
皇帝将奏章狠狠砸在桌上,抬眸朝康王看去。
沉声道:“好,很好。康王,朕万万没想到,你如此野心勃勃。先是插手盐运,那你下一步要做什么?囤积居奇,敛财暴富,豢养私兵?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学老五当初所为,剑指朕的江山了?!”
“皇兄!”
康王嘭的一声跪下,大声说道:“臣弟并无此心啊!”
左都御史淡定插刀:
“康王为了世子,在康州杀害无数无辜百姓。北越有律法,杀人唯有律法可判,康王无视律法,俨然是将自己当成了康州府的土皇帝,此心之异,昭然若揭!”
皇帝:“来人!将康王带下去!囚于康王府!再命锦衣卫看管康王府,没有朕的吩咐,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