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拿起桌上的信纸,目光停留在文伶儿已死五个大字上,“可如今文伶儿死了,文子骞再无顾虑。”
“是啊,如今他再无顾虑。所以才要把所有人都召集回来,做一个应对之策。”冉千千看着已经火烧眉毛了还跟聊家常一般淡淡谈吐的先生,心中的敬佩又更深了几分。
“先生,您就不怕文子骞杀到月儿村来?还有黎阿奶阿爷他们——我是想着能不能把他们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苏月苦笑摇头,“对灵宝来说,我们这几个师傅,以及黎家人就是对她最重要的东西。而这些都是他文子骞的筹码,若是你,你会让自己的筹码逃走吗?”
冉千千瞪大眼睛,“先生,您的意思是,若我们一有动作,他文子骞必定会提前动手?”
“是,再则,如今这局势,逃到哪里能绝对安全?赤水不过是开始,若我们输了,那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冉千千越听越心惊,缓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不过,这种第一防线救世主的感觉,还是让少女体内热血沸腾。
苏月偏头看她一眼,又回到桌上的版图,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冉千千来赤水不过大半年,只要她想随时都能离开,届时不管他们是输是赢,冉千千都能活下去。
但看这丫头的莫名兴奋的神情,苏月觉得她还是多虑了。
“先生,有没有可能,文子骞根本没有离开白云城?”
苏月摇头,“这种可能性,我早就想过了,也让季阁主在城中搜查过,并未有任何发现。”
就连炸毁的铸器阁地下隧道也已经派人清理查看过,隧道的出口就在城外,但四周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更别提那么多的人马和武器。
冉千千再次皱起眉头,继续在地图上寻找,最后视线落在漕运行总舵山头。
“苏姨——”少女惊呼一声,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到苏月的思绪,又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对不住苏、先生,我一时激动——”
苏月摆了摆手表示无碍,“你且说说看。”
“近处的话,咱们有个地方一直没查,这儿——”冉千千在版图上指出漕运行总舵的山头。
......
“叮——”
“呼——”
“滋、啦!”
各种打铁声、风箱抽动带起的风声以及赤红的长剑雏形放入冷水中发出的声响,回荡在巨大的铸造厂内,久久不息。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炭火的混合味道,那是一种独特的、只属于铸造厂的味道。
熔炉四周,工匠们汗流浃背,他们赤裸上身,肌肉在火光下凸起,闪烁油光。
在这里不光有工匠,还有不停重复砸铁动作的机械器具,机械器具的尾巴,是两口巨大的锅炉状容器,时不时地往外冒出蒸汽。
二层进风口处,白发男人衣袍逆风舞动,看了眼铸造的进度后,男人快步从出口离开。
漕运行总舵的后山密林处,一道身影以极其诡异的方式从林中走出,像似能穿透树木,又或似走在某种空气墙裂缝里。
从远处看,密林也不是毫无破绽,那些树叶好似虚幻一般叫人有些看不真切,但认真细瞧,微风浮动下,那些叶片根本不会晃动。
若有懂行的人看见,肯定能猜出,此地藏有障眼阵法。
男人身影完全走出密林,暴露在一片浅潭。
而浅潭外,正是净月河宽阔的水域,在烈阳下波光粼粼,刺目耀眼。
“主子!”早就候在外边的箜陆现身。
“月儿村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文子骞眯眼眺望河面,淡淡问道。
“回主子,黎家人一直在月儿村,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文子骞点头,“继续派人盯着,他们只要不动,便不用出手。”
“主子,那花高逸、罗八川、季聆风,咱们真的不用管吗?”
“有黎家人在足够了,人多我们也看不过来。”顿了顿,文子骞又问,“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有,云教主已经在赶往赤水的路,还送来书信。”
“我是问伶儿。”文子骞打断他。
“是,口信上未提及。”箜陆将袖口里的完整的信封递了上去。
文子骞面无表情接过,片刻后,他的神情急剧翻转,双眼飞快爬上腥红,破碎的眼睛忽然变得涣散。
握住信纸的手不停颤抖着,“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转身,一只手捏住了箜陆的脖子,怒吼道,“这信是怎么回事?谁传来的?”
箜陆被掐得有些喘不上气,涨红着脸道,“主子、息怒,还是,老、规矩传来的。”
嘎吱嘎吱!
箜陆只觉自己的脖子快要被掐断,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
文子骞用力一甩,将男人甩到地上,冷冷道,“不可能,灵宝绝不可能杀文伶儿,这是假的,是假的。”
这么多年的接触,他对灵宝的了解不亚于灵宝的任何一个师父,灵宝的性情虽寡淡,但,哪怕她已经知道是文子骞下的蛊,只要文子骞不去伤害月儿村,不去伤害灵宝的家人、师父,灵宝也绝不会做出伤害文伶儿的事,更别提杀她。
这也是他这么久以来,一直未急着动手的原因。
箜陆捂着脖子疯狂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捡起地上掉落的信纸。
信纸上的内容很简短,云芝带着文伶儿从关外赶来赤水,在途中遇到了疯人萧、沈苛、花佑祁还有灵宝。
两方打斗过程中,文伶儿偷袭灵宝未果,反被灵宝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