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
沈长恭点头。
老头接着说道，
“战场上砍了一个人头，你说是你的，他说是他的，最后是谁下定论，还不是那些当小官的吗？
年轻人啊，这种事情，只要是人管，就免不了有狗屁倒灶的事情发生。
是人啊，就有贪欲。
有了贪欲，就总会有人走上歪路的。
年轻人，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制度，只有相对较好的、平衡的，大家伙都能接受的制度。”
老汉的一句话，让沈长恭深有感触。
老人家虽然没文化，不识字，但是一辈子活下来，人生经验很丰富，也有智慧，活的通透。
老汉儿叹了口气，说道，
“也不知道，我儿子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沈长恭笑道，
“您心疼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好男儿志在四方，眼下战事频发，燕军所向无敌，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啊。
也许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将军了呢。”
“小老儿不指望他能有多大的成就，就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
“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上了战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回来啊。”
“小老儿倒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他功劳太大了。这小子机灵，从小爬高上低的，身手也好，训练训练，那也是一个好手。
可我担心他杀的人太多啊。”
“他杀的都是敌军，杀的越多，功劳越大，奖赏也就越多这不是好事吗？”
闻言，老汉儿又深深抽了一口生烟叶，然后把烟袋锅在石头上磕了磕，一边吐烟，一边说道，
“屁吧，杀的人多了，造的杀孽就多。身上背负的罪孽多了，不仅会折寿，还会断子绝孙嘞。
我才只有一个孙女，没孙子可不行，我还指望他回来给我生孙子呢。”
沈长恭惊讶道，
“啊？还有这个说法？”
“那当然了，这都是祖辈人，口口相传下来的，这杀人多的人啊，那些冤魂，都缠绕着他嘞。
等他要生儿子的时候，那些冤魂就会阻拦那些前来投胎当他儿子的魂魄，将其掐死，让这个人断子绝孙。
老汉儿我年前去临淄的时候听说啊，西边有个白武安，杀了足足两百万凉国百姓呢。
还有那个燕国的兰陵王，打到哪屠城就屠到哪，杀了几百万坤人，还杀了几百万草原人呢。”
沈长恭：？？？
白武安是杀了四十万凉国壮丁，可怎么就成了两百万了？
还有自己这种，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沈长恭解释道，
“老大爷，那个白武安，是杀了四十万人，兰陵王他从来没有屠过城，只是杀了几万草原人而已。”
老大爷又点了一锅烟，悠悠说道，
“几万和几百万有啥子区别哟，都是滔天的杀孽啊。
我跟你讲啊，那个白武安和兰陵王，我们都叫他们黑白无常嘞。
白武安是白无常，兰陵王是黑无常。
这两个人啊，福报早就没了，生不出儿子来哟。”
老汉此言一出，周围的所有人立刻杀意弥漫，沈长恭悄悄抬手制止了他们。
老汉被那无形的杀意吓得打了个寒颤，而后忽然脸色惨白。
该死，聊嗨了，忘了这个人就是燕国的官家了，指不定还认识兰陵王呢。
他立刻解释说道，
“官家，小老儿口误，都是瞎说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小老儿一介草民，啥也不懂……”
“哈哈，放心放心，我不会告发你的，我跟那兰陵王不对付，怎么可能会去告密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长恭就差咬着牙说这句话了。
“那就行，那就行，是老汉儿口不择言了，官家，老汉儿先告辞了。”
“唉，等一下。”
沈长恭喊住了他。
老汉儿转过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问道，
“怎么了官家？”
沈长恭灿烂一笑，问道，
“你家在哪，指个方向。”
“官家饶命……”
“你说什么呢？”
沈长恭哈哈大笑道，
“这梨子和蜜枣味道不错，可以当御供，到时候我让官府每年去你们那里采买，送到皇宫里给皇帝和达官显贵们吃。”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吓煞我也，我家就在山下西边刘家村，我叫刘老三。”
“好，我知道了，大爷您忙去吧，过几天会有官府的人去找你们签契约。”
“多谢多谢，谢谢官家，真是个好人啊。”
刘老三笑呵呵的走了。
等到他走远后，屠雀翎对沈长恭说道，
“王爷，我派人去灭了他全家？”
沈长恭很惊讶问道，
“人家好好的，又没犯法，你灭人家全家干嘛？”
“他诅咒你生不出儿子。”
“哈哈哈哈，我生不生的出儿子，不是一个小老百姓能决定的，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沈长恭站起身，对屠雀翎认真的说道，
“雀翎，生儿生女，从来都不是女人的基因决定的，而是男人的基因。
再说了，我家从我爷爷辈开始，就全都是男丁，没一个女眷。
我爷爷兄弟三个，我爹独生子，到我这一辈，则是兄弟两个。
我们家啊，还是生儿子的概率大。”
沈长恭没办法给她解释XY染色体，只能用她能听懂的方式来讲。
屠雀翎怔怔的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那些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卖掉或者是打死、虐待的女人，算怎么回事？”
“算封建愚昧，这件事也该立法管管了。”
下面抬着躺椅的轿夫走了上来，沈长恭直接做了上去，悠哉悠哉的说道，
“这个贡梨和蜜枣味道不错，剩下的挑上来给陛下她们尝尝，另外回去后，让欣怡派宫里的人去找官府，把这两样弄成御供。”
屠雀翎惊讶道，
“啊？你不是在哄那老头吗？”
“我哄他干嘛，我不仅不骗他，我还不杀他，我要让他好好活着。
等到哪一天，我生出一大堆儿子后，我就带着我儿子们去找他，让他好好看看，老子是能生儿子的，哈哈哈哈。”
屠雀翎白了他一眼，真是的，这种事情还要争一口气。
他们这一行人，继续向着上面攀爬而去，沈长恭倒坐在躺椅上看风景，因为正坐会整个人仰面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