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快至天明,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齐王府中明明还是那样,却有一种空荡荡的寂静。
回到房中,还留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萧沣的呼吸平缓绵长,似是睡的很熟。
万瑾澜看了一眼,便去了侧殿睡下。
躺在罗汉床上,她想着若萧沣要报仇,他们该从何处着手。
皇帝非太后所生,就算血脉不正,也已坐在帝位多年,又毫无凭证。
萧明环和万秋雨想造反,她甚至想,萧沣还是先帝嫡子,又凭什么不行?
脑中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的。
被穿戴齐整神色严肃的萧沣拍醒时,万瑾澜还带着没睡醒的懵。
她一头乌发披在身后,衬的皮肤雪白,看着她惺忪的睡眼,萧沣眉头轻蹙的说道:“快将衣裳穿好,穿厚实些,情况有些不好。”
他还是低估了皇帝对他和母后的恨意,本以为他还会等着他自己死,结果回京第二日就派了御林军包围了王府。
王管家才出府,事情肯定还没办妥,真是糟糕透顶。
万瑾澜瞬间清醒,穿好洗漱好后,带队的御林军统领已经到了正院。
他在院外扬声道:“齐王、齐王妃,昨个齐王府上侍卫江惑于戌时末在回京路上行刺陛下,众目睽睽,无可抵赖,审讯一夜,江惑交代齐王意图搅乱朝纲,给广陵王透露军机,陛下痛心难忍,命臣等前来齐王府搜查。”
统领说完后,便示意手下人散向各处去查。
连带着二人如今所在的室内都没有放过。
萧沣给万瑾澜披上大氅牵着她出了内殿。
昨个半夜停了的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天空也阴沉沉的。
萧沣的书房是重点搜查地方,侍卫将所有书信文件全都一个不落的搬了出来。
敲敲打打间,一扇暗门被推开。
“将军,有发现。”
紧接着,一箱又一箱的黄金和珠宝首饰从暗室中被抬出。
万瑾澜看着一箱箱金灿灿的黄金,小声道:“原来你这么富有。”
萧沣对皇帝的安排无话可说。
他自己的王府,书房内什么时候有这样一间暗室,他还是现在才知情。
“昨个夏柳姑姑才在皇陵闹一场,今日他就来收拾你,是真不怕文武百官的议论。”
萧沣道:“对付我一个将死之人,为表自己对至亲手足的宽宏大度,彰显仁德,他不会处死我。”
“瑾澜,你要跟我受苦了。”
要么圈禁,要么流放。
要么死在宗人府,要么死在苦寒流放的路上。
萧沣换位思考了一番,若他是皇帝,大约会选择将他圈禁在眼皮子底下等他死。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从前的一切都是所谓的皇兄给的,所以如今他才会如此被动。
萧沣双拳收紧,神色明灭不定,在万瑾澜耳边耳语几句。
万瑾澜看向正在查看书信的方统领说道:“方将军,我有一句话想拜托你转讲给陛下听。”
方统领诧异抬头看向万瑾澜。
“还请王妃慎言。”
万瑾澜一笑,“将军放心,不会让将军为难。”
“太后娘娘曾言,她此生有两儿,陛下沉稳有度,是江山社稷不二人选,她引以为傲,我们王爷是个有福气的,此生有陛下护佑足以安稳富贵一生,她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方将军听后放了心。
只要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看在老国公过去对他的提携之恩上,此忙可帮。
萧沣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方将军看着萧沣这个从前风光霁月如玉竹般、如今却身形单薄看起来病入膏肓的模样,心中暗暗可惜。
雪地中洒下点点红梅,萧沣抹去嘴角血迹说道:“方统领,劳烦你将此信转交陛下。”
方统领迟疑的接过后萧沣接着说道:“还望统领转告,此后,我与他不再是亲兄弟。”
方统领觉得手中的信有些沉重。
一个时辰后,方统领才带着禁军与“物证”离去。
齐王府的大门被禁军包围了。
王管家拿着放妻书回来时,还是通融了许久才被放进来。
在府上找了一圈,还是在厨房找到了围着木桌喝肉糜粥的两人。
王管家眸中含泪,他想破口大骂那个天杀的王八皇帝,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在王管家眼中皇帝是忘恩负义之徒,建安帝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
太后以为是黄嬷嬷进宫后才拿着穗儿的信告知的他有关身世和母仇的事,确实是如此,但他幼时对生母穗儿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
那时他是不得宠的中宫皇后之子,日日勤勉读书、练武,以求得先帝青眼。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书房外总会出现一个宫女装扮的人殷殷切切的看着他。
他被两位皇兄扔进小水池中捉弄时,是她不顾尊卑以下犯上跳下去将他救了上来;因被夫子训斥怕母后伤心失望而在深夜抹泪时,是她出现宽慰他。
零零总总的,她总是出现在母后忽视的地方。
听闻她因犯错而被惩戒死去时,他异常伤心难过。
后来,黄嬷嬷出现在他身边,告知他一切,他才知晓,原来她才是他的生母,而母后,只是一个卑劣的小偷。
听着方统领转述万瑾澜的话,皇帝面容依旧冷凝。
再打开信封,看到上面的内容,皇帝瞳孔渐渐放大,随即将信封拍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震动。
皇帝不信,他所认识的穗儿,根本不是信中不择手段的宫女,爬上龙榻背叛了主子,为了儿子的前程狸猫换太子,还故意将太后真正的儿子在寒冬中冻死。
信尾萧沣写道:“若母后真是陛下心中心思恶毒为巩固地位抢夺她人之子之人,在将你抢去后,根本不会留下穗儿这个隐患,早该处死了事。”
建安帝死死的瞪着最后的话。
他心中隐隐的,隐隐的,有些微动摇。
记忆中的母后,对他虽严厉,却也会护在她身前。
建安帝瞳色幽深的抬起眸,看向前方跪的端正的方统领。
“齐王可还有话?”
方统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齐王说,此后与陛下不再是亲兄弟。”
建安帝心中一阵烦躁,将桌案上的折子、笔墨全部挥落。
“都滚。”
建安帝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