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瑾澜沐浴后,穿好里衣,范菁将准备好的衣裳端来。
外衫是淡清色的,内里的交领上衣是绣着云纹的荷叶绿色,下裙是深蓝色,腰间系上掌宽的腰带。
没一会,夏风的母亲宋氏进来给万瑾澜梳了发髻。
“我先前还觉得这套衣裳有些老气,穿在王妃身上,竟也压的住。”
明明万瑾澜年纪不大,穿起这身衣服却衬的正正好,既没有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身上又有种“掌家”的气度在。
“夫人是说我长的老气?”万瑾澜看着境中自己的面庞,心中有些感慨。往日她的脸每日都要做伪装,很久没有这么清爽的时候了。
宋夫人知道万瑾澜是在说笑,面上也挂着笑意,“王妃年华正好,当是比从前成熟几分。”
宋夫人手脚麻利,很快给万瑾澜梳了个高髻,又将成套的烧蓝头饰插进发髻中,缀着红珊瑚珠的流苏串在耳朵上方轻轻晃荡。
接着,宋夫人又给她描了眉,涂了口脂,要往她面上涂胭脂时被万瑾澜给拒绝了。
“王妃好颜色,平日里就该这么打扮起来。”宋夫人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万瑾澜唇角微微弯起。
萧沣忙中偷闲,沐浴过后也换了身袍子,深蓝色的锦袍从前在他身上,将他衬的面冠如玉,如今这种颜色给他添了几分庄重肃穆。
山寨内已经变得井井有序,跟随萧沣的将领也做好准备。
萧沣见她今日穿着,心中歉疚之意更浓。她本该过着锦衣华服加身的贵族女子生活,却受他牵连,在今日以前蓬头垢面,连一处安稳之所都没有。
万瑾澜的出现,让山寨内不少莽汉都不敢直视了。他们甚至在想,这是哪来的贵族小娘子?像是天下掉下来的仙子。一时之间,众人的声音都下意识压低了几分。
李麻子咽了咽口水,一眼认出了万瑾澜。比起两个时辰以前,他现在已经不敢直视万瑾澜了。这还是从前那个和他们在后山打架的人吗?
万瑾澜、宋夫人和抱着孩子的方碧蕖坐上了同一辆马车,跟随着队伍往桦县去。
宋夫人难免有些忧虑,“风儿应当无事吧?”
万瑾澜说道:“夫人放心,李二公子如今在我们手上,夏风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午时,队伍在桦县外和季老将军所带的五万大军汇合。
沙都、甘州、金泉三郡虽已尽在他手,但北边的巴刹和贺兰两族不得不防,驻守边城的驻军不得轻易调动。
不过五万军马,再加上山寨内和昨个李衍风带去还活着的近四千人,也有五万五千余人。
桦县是赤乌郡的治所,陆彦却是县令。
此时城楼之上,李夫人和李威之弟李洪源及其它李家人立在城楼之上。
万瑾澜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城楼之上张望,并没有夏风的身影。
李衍风昨个带兵去围攻山寨走的急,除却章豫知晓全部事情,他都未曾告知别人。
而章豫也怕宋毅是齐王的消息走漏,会影响己方军心,故而秘而不宣。若事成,一个夏风不算什么,若不成,一个夏风也左右不了局势。
李家到底在凉州盘踞多年,萧沣在西边动作频频,昨个夜里古阿镇那里又闹的那样大,季老将军可是带了五万兵马回来,再收不到消息,那李家的人就白活了。
“齐王,我儿呢?”李夫人保持不了镇定,她先失去了夫君,后又失去了李伯祯,最后一个独苗李衍风再死,她也活不下去了。
萧沣挥了挥手,士兵将一只眼被包着的李衍风抬了上来。
李衍风的左眼被炸毁,如果不将眼窝挖空,任其感染,要不了几天就会死。
李衍风是在清理的过程中活活疼晕过去的,到现在都没醒。
就这样,还不没确定李衍风能不能活下去。
萧沣对他的死活不在意。
李威和巴刹族与贺兰族勾结多年,即使他没被流放,不管站在什么角度上,李家都犯的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李夫人看着不知死活的李衍风,腿软的扶住了城楼。
“你害我儿至此,我要你血债血偿!给我放箭!”
让人尴尬的是,城楼之上的士兵并没有听李夫人的。
李夫人疯了般大声嘶吼,“给我放箭!”
李洪源叹道:“大嫂,我们大势已去。”看着城楼外密密麻麻的几万大军,他有点腿软。
陆彦看着两人,在城外的大军中看到了悠然坐于马上的陆老头。
“齐王,我若打开城门,你可否留我李家一条生路。”
李洪源不能像他大嫂一样发疯,他还有一大家子老小,总不能都死在今日。
赤乌郡内是还有兵,两万兵守在雍城,还有一万兵马守在建武城和朝廷的兵对峙,郡内各县也能抽调出八千兵马,他是可以聚拢人马和萧沣打。可李洪源这人,和李威不同,天生没有血性,又没有带兵作战的能力,干脆也就不挣扎了。
状若疯癫的李夫人去撕打李洪源。
李洪源制住她,叹气道:“大嫂,你还有孙子孙女,我也还有一大家子,咱们还是认命吧。”
此时李麻子大喊一声,“李二公子只是被李三公子伤了眼,人还没死。”
骑着马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的李越跟没听到李麻子的话一般,仿佛李麻子口中的人不是他。
李夫人从愤怒中清醒,“当真?”
萧沣早就想过要如何处置李家了。
按大魏例律,李威属于通敌叛国,要夷九族,他去信给镇国公要李威死在京都时,压根没有一丝心软。
可凉州到底不同,李家在此地盘踞多年,他是可以心狠手辣不顾他人看法,但到底于名声有碍,更何况,稚子何辜?
“给你们一日时间,带上一成的家当,往西去,从此子孙后代不许再踏入玉门关一步。”
李洪源愣在城楼之上。
若非迫不得已,谁想背井离乡?
萧沣的话,算是直接把李家驱逐出大魏了,到了异国他乡,又该怎么生活?
“凭什么?你凭什么?”李夫人不愿意。
“李威身为大魏一方封疆大吏,与外族勾结,从军饷中获利,以战养兵,消耗国库,私下开采矿藏,与外族交易,夫人说凭什么?”
李夫人对上萧沣冷沉的眼眸,心中茫然,瘫软在地,后崩溃大哭。
陆县令高声喊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