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原本是正午的天气却灰暗得就如日落之后。天上的黑云压过了高楼的塔顶,连同四周的迷雾一起,如铁桶一般将城市死死围住。鼻腔里弥漫着呛人的沙土和烧焦的味道。
狂风如同被截流成小溪的大河一般,在这狭窄天地间肆无忌惮地狂奔。漫天尽是飞散的纸屑、树叶和枯枝,甚至还有被撕碎的广告牌。就如同头顶那黑云之上,有一艘倾倒垃圾的星际飞船一般。
但这里的风和粤州又有所不同,粤州的风暴总是从南往北或者从北往南地狂飙着。而在这里,狂风带着能飞起来的一切,似乎是在绕着远处某个躲在迷雾之后的中心旋转着。
马尔斯领着众人站在大堂的玻璃幕墙前,说道:
“我小时候经历过一次EF4级龙卷风,那时候我躲在地窖里,觉得世界都快被撕碎了。后来我才知道,如果那天我遭遇的是EF5级的话,那我可能就连着地窖一起上天了。但你们看,我们的重要建筑和工业区在EF7级龙卷风之下,依旧能岿然不动。
这还是多亏了移山计划的提前布局。若不是在星云纪元之初就开始城市全面加固和建设,恐怕我们北美绝大多数地方都是一片废墟了。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还是非常钦佩林教授的高瞻远瞩,虽然她身上就像笼罩着一层迷云。”
“我们正在经历的是EF7级龙卷风吗?”刘欣满面惊愕地问道。
马尔淡然点头:
“这已经不算罕见,倒是EF5以下的很少见了。不幸的是,我们正被北面和南面的两个EF7级龙卷风包夹。幸运的是,它们离这儿有300公里,我们还有时间撤离。”
随后,一行人登上了一辆重型风暴防御车消失在了这足以令天地颠倒的狂风中。
尽管风暴防御车重达三十几吨,但依旧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刘欣紧紧地抱着装有数据硬盘的防护盒,脸上已经因为恐惧变得如纸一般惨白。
马尔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
“别紧张,孩子。我们这辆车有自动半埋功能,就算我们冲入风暴中心,也不会有事儿的,只是过程可能会很煎熬。”
有了偶像的安慰,刘欣的畏惧消退了几分,他在苍白的脸上强行堆上了一些笑容,开玩笑道:
“真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能安排我们使用超算大型机,有钱真好呀!”
马尔斯目光深沉地看着刘欣怀中的防护盒,说道:
“不,孩子。这次的数据处理量这么大,超算公司那群人可不是光给钱就会给我们安排时段和算力的。”
“那您是怎么办到的?”刘欣问道。
马尔斯向他眨了眨眼,说道:
“我收购了红杉超算51%的股份,现在我是他们的大老板,他们得听我的。”
刘欣一脸崇拜地看着马尔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连周成的刘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几分钦佩表情。但陈飞宇和夏岚却面露几分担忧的神色,他们知道马尔斯的资产已经不足以收购超算公司这么大比例的股份了。
陈飞宇问道:
“马尔斯,你把泛美航空的股份卖掉了吧?”
马尔斯浅浅一笑:
“那可不够。你们知道,超算企业基本只服务于移山计划,盈利能力非常弱但业务量大,市场估值很高。我把除X-SPACE以外的所有产业的股份都抛售了,才凑够了那帮家伙要的数目。”
“真是太麻烦您了。”周成罕见地对一个非圈内的人表达如此真诚的歉意。
马尔斯深深地看着周成,说道:
“周教授,这是我的荣幸。要是在平常,我就算把同样市值的现金摆在您面前,您也不会愿意跟我这样的生意人合伙做科研项目吧。”
周成一脸难色没有说话,他很尴尬中带着些许欣慰,没想到素未蒙面的马尔斯对他倒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刘欣附和着笑脸,说道:
“在这种时候抛售股份,估计损失会很大吧。不过这些都是我们凡人的思维,像您这样的大神,早就脱离这种低级趣味了。”
马尔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
“不,孩子。我不是那种对钱不感兴趣的人。实际上我对钱非常看重,因为那是我实现梦想的基础。但我更在意的是,未来还有继续赚钱的机会。现在我们面临的谜团太多了,或许其中的一些谜团就是解开其他谜团的钥匙。”
夏岚一脸疑虑地说道:
“马尔斯,就算你收购了红杉超算公司51%的股份。但超算算力属于移山计划的战略资源。就算你是公司老板,私自支配超算算力,也会触犯移山法令的。”
马尔斯用一种暧昧的神色看着夏岚,说道:
“亲爱的,我能把你的提醒理解成这是你对我的关心吗?”
眼看夏岚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马尔斯满意地转移了话题:
“我当然不能违反移山法令。但我可以为红杉超算再添置一组主机,增加其算力,这可是行星防御理事会最愿意看到的情况。增加了主机之后,整个超算机组势必就需要全面地重新匹配和调试,以达到最大算力输出。
虽然常规算力我不能自由支配,但在调试期间,用什么样的数据和数学模型去检验调试成果,就是我完全可以合法支配的了。”
刘欣一拍手,惊呼道:
“真是绝妙的主意!”
陈飞宇却沉沉说道:
“添置主机又要花不少钱吧,而且超算企业几乎没有盈利能力,这些都是沉没成本。”
马尔斯却一脸得意地看着众人,开着玩笑:
“我能理解飞宇的这种担忧,因为他为数不多的有钱人朋友,现在已经变得负债累累了。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X-SPACE还在我手里,北美政府是不会让我倒下的,哪怕我一分钱都还不上。”
众人虽然都在脸上洋溢着笑容,但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因为参与其中的每个人都付出了几乎自己的所有,而最终的结果可能只会是一个更深的谜团。
来到红杉超算中心之后,几人就开始了紧张的数据分析运算工作。由于马尔斯要求数据严格保密,因此,除了非常必要的工程师之外,没有其他人协助他们。
周成在超算中心的会议室里摆上了十几块大黑板。一行行数字和字母,随着他手中粉笔的笔走龙蛇,还有刘欣往返地奔走,开始在黑板上蔓延。几天下来,十几块黑板上就被这些白色的算符和公式堆得满满当当。
陈飞宇、夏岚和马尔斯都全程参与了整个数据分析过程。但他们只能像个直接去上高中数学的小学生一样,一脸茫然地看着黑板上那些纷繁的演算过程。
随着计算的深入,周成黑板上的算式开始渐渐减少。随着黑板一张接着一张地被撤走,周成的情绪越发高涨了起来。
空荡荡的会议室只剩下最后一张黑板的时候,周成兴奋得就像个正在指挥着交响乐团的音乐家。他每次下笔都力透纸背,每次擦除都袖口生风。
终于,最后这块黑板也只剩下正中央的寥寥几行算式。周成一手环抱在腰间,一手拖着下巴。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神采奕奕的光芒,就像在云端观摩一场史诗大战最壮丽的终章。
听着周成越发急促的呼吸,陈飞宇等人却只敢小心翼翼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发出的任何一个声音,打断了周成那即将冲破迷云的思路。
忽然,一道锐芒从周成眼中闪过。他大步走到黑板前,果决地用粉笔连续消掉了公式中的几个因子。而后龙飞凤舞地又写出一串算式,之后挥舞着手臂将最后几行算符也擦掉,现在黑板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算式。
凝神思索几秒钟之后,周成在等号后边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