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飞宇仔细地斟酌着身下这颗星球的特征之时,忽然感觉从指间穿过了阵阵微风。旋即,他的整个身体都被一股莫名之力托举了起来。随着四肢的摆动,身体的姿态也在跟着变化。这种摆脱虚空,重新找到着力点的感受令他的心情宽慰了许多。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儿,陈飞宇根据目视下方星球的大小和自己在近地空间工作的经验判断,自己现在的高度至少在400-600公里。但在地球的这个高度上,是绝不可能有这么浓密的大气的。他不禁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地球啊,大气层能有这么厚!”
就在此时,令他瞠目结舌的景象发生了。
他的身体依旧在大气阻力中均速下坠着,但眼前这颗覆盖着绿色海洋的星球好像发了疯。大片大片的云团如被狂风撕扯着的飞絮一般,在大气中出现了又消失,周而复始。
而组成大陆的版块仿佛也活过来了,它们相互簇拥着,垒起一条条山脉。而撕裂的大陆,在涌出的岩浆下就像一条条淌着血的伤口。奔腾的河流切割出一道道峡谷。海洋和陆地相互推搡着,将海岸线掰成不同形状的曲折线。
陈飞宇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时空之外,看着身下这颗星球以千万倍的时间速率在沧海桑田。
不知何时,一抹紫色出现在了荒芜的大陆上。死气沉沉的灰褐色一下子有了生机,那不知是植物还是动物的紫色一下子就蔓延到了每一块大陆上,连海洋的颜色也变得浅了一些。
时空的速率似乎因为生命的出现变得慢了下来,大陆不再看得出变化。但生命的演化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斑斓的色彩如万花筒一般,不停绽放在每一片覆盖着紫色的大陆上。
不知何时,大陆的山川之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橙色聚落,他们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迅速扩张,并且出现在了每一个河流交汇处和每一片平原上。几乎与此同时,海洋的深处也开始出现一团团灰黑色的瘢痕。
这些黑色瘢痕的存在很奇怪,ta们总是簇拥在一起。虽然看不清ta们究竟是浮在水面上还是漂在空中的,但它们似乎既不随洋流漂泊,也不跟着云团一起移动。
时空依旧在飞速流逝。黑色的斑痕终于和橙色的聚落在某一片山川密布的原野上相遇了。在相遇的一瞬间,两个色块都如触电般地剧烈颤抖起来。
随后,ta们就如同狂风中两面颜色不同的旗帜一般,抽搐着缠绕在了一起。相互消耗,直到完全看不出色彩,最终只留下了裸露的灰褐色地面。
那一刻之后,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不停上演着这种纷争,哪怕双方消耗得所剩无几,一旦相遇,就会如铁粉遇上磁铁一般,不顾一切地杂糅到一起。
就在陈飞宇还沉浸在这宏大的沙盘战争之中时,忽然坠入了一团浓密的云层中。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耳边嘶嘶风啸,嘴里甚至还能闻到云层中水汽的味道。
“屮!我还在下坠!这尼玛......!”
不等陈飞宇恶毒的咒骂全部出口,他就又冲出了云层,而地面已经近在咫尺。
“轰!”
脑中一声巨响炸开,他两眼一黑,只觉自己的身体在石头上已经摔成了零件。甚至灵魂都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被弹上了半空。但神奇的是,他能感觉到灵魂正在被拽回支离破碎的身体里。
一口长长的呼吸之后,五种知觉竞相回到了身体之中,他甚至能尝到嘴角淡淡的血腥味。陈飞宇吃力地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发现自己正瘫软地趴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但这并不是自然形成的青石板,而是由人工一块块堆砌起来的,因为他看到了石块之间填缝的砂浆。
正当他准备使尽全身力气,爬起身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串“噔噔噔”的硬朗脚步声正在靠近。奈何身体就像被抽空了一般,一点劲儿都使不上,只能这样趴着。
“他是怎么回事!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给我投到瓮城中去!”
陈飞宇心头一紧,这极有可能说的就是自己。虽然看不见那人的面容,但仅从那人恶声恶气的语调便可以想象得出那副满脸横肉的凶相。
这时,一个人拉起了他的手臂,毕恭毕敬地说道:
“请军候大人息怒,这小子刚才跑得太急,摔晕了头,歇息少时便好。”
军候的语气放缓了几分,但仍旧严厉:
“最好如此!眼下贼寇转瞬便至,我这一曲中可容不得孬货!”
“请军候放心,我伍绝不敢怠慢!”
待那生硬的脚步声走远之后,陈飞宇也逐渐恢复了过来。他睁眼一看,身前这人正是周成!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戴眼镜,蓄着山羊胡,头上扎着发髻,身上穿着的竟是一身皮质铠甲。
陈飞宇呼呼地笑出了声来,伸手去摸了摸周成的臂甲,笑嘻嘻地说道:
“我说老周,你怎么也在这儿啊,你穿成这样......”
话没说完,周成挥手就是一掌,拍到了它的头上。这一掌力量之大,除了头昏眼花之外,更是让陈飞宇怒火中烧。
就当他要跳起发作之时,看到了周成那充满杀意的血红双眼和紧握在腰间匕首上的手。他从未见过周成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冲天的怒火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
“别特么给我没大没小的,我的名字是你能直呼的吗?刚才救你,纯是为了不影响我这一伍的军功爵评定,还长脸了你。你若还是这副疯癫模样,不用军候动手,我亲自押你到瓮城去!”
周成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根里挤出来的,他莫名的凶相让陈飞宇不由得向后靠了靠。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几分钟前还和他依依不舍道别的老友,不知为何此时却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这时,他在周成的腰间看到了一块牌子,上书四个字。
“伍长周成。”
“跟你说话勒!木头似的,真摔傻了吗?”周成说话的时候,手又举到了半空中。
陈飞宇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连连说道:
“听到了,听到了,伍...伍长大人!”
周成满意地放下了手,脸上的凶相也渐渐散去。稍微平静下来一些忠厚,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跟周成差不多的甲胄。而自己似乎正身处在一座城墙之上,在墙垛迎风飘扬的黑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小篆体的“秦”字!
陈飞宇一怔,双手扶着墙垛缓缓站起身来,心里想道。
“我屮!敢情陀螺是个时空机器啊!这是把我给送回到秦朝来了吗?我这历史学得一塌糊涂,就知道个秦律严苛,怕是很难活得下去哟!”
但他转念一想,刚才在太空中看到的景象又不像是地球.......
随着目光的抬起,城墙外的景象惊得他目瞪口呆。他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城墙,而是正儿八经的长城。但这长城和教科书上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这绵延在山脊之上的城墙高达数十米,压根就不像是这个朝代能够被建造出来的。
巨大的烽火台更是如摩天大楼一般,塔顶的廓台上,装着各种巨大的器械。当陈飞宇向前看去时,更是大为困惑。城墙之外是大片的紫色森林,那紫色的树冠密集得就像一片紫色云海,根本看不见下方树干。
他心头不禁问道:
“这种密集程度的丛林,别说敌人了。一群野狗都不好冲过来,这长城修在这里做什么啊!”
正在疑惑之际,陈飞宇看到了前方离他们数百米远的丛林中,零星地分布着一座座四面被高墙围定,四角矗立着高塔的堡垒。
“怎么,你还真想到瓮城里去啊。那里不是软脚虾就是重刑犯,生死富贵全看运数。”周成见陈飞宇看着瓮城出神,懒洋洋地说道。
陈飞宇怯懦懦地说道:
“不...不想,伍长大人。”
周成扫了一眼陈飞宇,说道:
“叫我官职便是,大人就罢了,你我也是同乡,理应相互照应。多拿几根敌牙,换了军功爵,衣锦还乡才好。”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原本已经平和的伍长勃然大怒,厉声骂道:
“长平啊!莫非还在老家华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