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年下,秦晓柠便越是忙碌,这日,她刚外出归来,走到半路,马车便被拦了下来。
“婉儿,我想跟你说句话。”
又是那豫亲王妃。
马车停下来后,秦晓柠没有下车,只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湘郡主跟在豫亲王妃身侧,见了秦晓柠,她显出激动,上前道:“长姐,我跟母亲在这里等你好一阵子了。”
因为刚下过雪,空气里透着重重的冷气,眼下日头已经快要落山,外头愈加寒冷,连贩夫走卒都早早收了摊位,原本热闹的长街上显得十分的冷清。
秦晓柠看向豫亲王妃,淡声道:“前几日湘郡主拿了那秦女的画像,这人不是我娘亲,王妃您找错人了,我真的不是您丢失那女儿。”
豫亲王妃一听这话,立马激动起来,她急着道:“那秦女抱着你离开我的时候,她年纪尚轻,后来又经历了诸多磨难,容貌有些变化,倒也正常。”
秦晓柠耐着性子听她说完,遂道:“便是容貌有些变化,我也不会认不出我自己的娘亲。”
“那人真的不是,容貌完全不一样,王妃您真的是找错了人了。”
豫亲王妃却不肯死心,她上前扒住车窗,语气里带着哭腔,着对秦晓柠道:“婉儿,我知晓你心里恨我,但是作为一个母亲,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会丢弃自己的孩子呢。”
说着说着,她流下泪来:“婉儿,我就是你娘亲啊,你瞧瞧,咱们母女两个生得多像,你生下来的时候,便是像我,这么些年,为娘没有一日不惦记你的,我知晓你吃了许多苦,但为娘的心里又何尝不苦呢。”
秦晓柠听着她的哭诉,心里头不是没有波澜,但也不过是轻微的起伏而已。
最终,她道:“如今,我也是为人母亲的人了,便是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咱们真的是母女,我也不会怨恨你,只是,那画像上的人真的不是一直抚育我的人,这其中,恐怕有误会。”
“误会?真的是误会吗?我的女儿,她到底在哪里?”
豫亲王妃松开了手,立在那里,嘴里只剩下轻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秦晓柠微微叹了口气,遂看向湘郡主:“好生照料你母亲。”
说完,她便催着车夫驾车离去。
待车马行了好一段路,秦晓柠透过车窗,瞧着豫亲王妃依旧立在原地。
她看了良久,直到马车行远,再见不到人,这才转过头来。
待回到青松苑,秦晓柠和没有和往常一样,急着去后抱厦看自己的孩子们。她甚至顾不上脱下披风,便知径直来到书桌前,提笔熟练的画出了自己娘亲的画像。
时隔多年,她娘亲的音容她丝毫不曾忘记,没一会功夫,她便将那抚育了她七年的女子活灵活现的画了出来。
豫亲王妃说的那些,秦晓柠不是没有怀疑。
毕竟,她与那豫亲王妃如此相似,她丢失的女儿又与她年岁相当,若说自己就是她的女儿,亦是极有可能的。
那个抚育了她七年的女子,她便是到死也没说出自己生父,这里头透着蹊跷。
就像豫亲王妃所言的那样,她不能说,若是说了,便会招来祸端。 她为了护她平安,便是一直守口如瓶。
这一些,倒也都说得通。
只是那湘郡主那日带来的画像,的确不是曾抚育她的女人,虽然她们都姓秦,但真的不是一个人。
面对豫亲王妃的时候,秦晓柠虽然淡定,但她的心里,还是隐隐的有着期盼。
人嘛,总要知晓自己的来处的。
秦晓柠画完了画像,便招来松枝,吩咐道:“你这就去一趟贤亲王府,要亲手将这画像交给豫亲王妃。”
这对不上的疑点,或许豫亲王妃能解出来。
松枝接过画像,迟疑着劝道:“我知晓你心里有怨,但是,若那运气王妃真的是你母亲,往后,你也与那些贵妇一样,是有娘家撑腰的人了,阿柠,其实,这对你,是好事。”
秦晓柠闻言苦笑:“这么些年,我无依无靠,所有事情,都要我自己来筹谋,我心底常常想着,我若是也像那些高门女子一样,有所依仗,该有多好。”
说着,她苦笑了下:“可眼下他们真的来寻我,又是有权有势的人,我倒是不想那么多了,若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最好,若是永远糊涂下去,倒也没什么了。”
松枝乐了:“毕竟,您现在有王爷,更有两个儿子呢。”
秦晓柠也乐了:“也许是这样吧,有了他们,我的心便被填满了。”
——
贤亲王府里。
华阳郡主这几日又犯了毛病,一向体弱的贤亲王妃一着急,也跟着病倒了。
豫亲王妃归来探望了妹妹后,便来到华阳的房间探望照料,她正在内间里与华阳的乳母章氏说着华阳的情况,骤然听门上回禀的小丫鬟说秦晓柠命人拿了抚养她女子的画像过来,豫亲王妃不由得一喜,忙让人将松枝请了进来。
只是当她迫不及待的展开那画像的时候,却不由得呆住了。
那画像上的女子,果真并不是她曾经托付的婢女。
豫亲王妃忍不住落泪:“你们王妃是不是还在怨我,这画上的人果真是抚养她的女人吗?”
松枝如实道:“确实是,这画上的女子就是王妃的娘亲,每年她的忌日,王妃都会祭拜,王妃还在府中修了小祠堂,里面一直挂着她的画像。”
“就是这女子,就连奴婢也是看得清楚。”松枝笃定道。
豫亲王妃闻言,失望的瘫坐下来,手里的画像也跟着飘落在地。
因为是在华阳郡主的屋子里,服侍华阳郡主的章氏本对豫亲王妃家里这笔糊涂账丝毫不关心,只是华阳惦记着陆戟,豫亲王妃丢失的女儿又牵扯到摄政王妃,这章氏便不由得上了心。
故而豫亲王妃与松枝在外间里说话的时候,她便从内间里溜出来,一直立在后头细细的听着。
直到豫亲王妃手里的画像落地,当她无意间看到那画像上的女人时,这章氏登时就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