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向阳夫妻的迫切反而让郭阳生出警惕。
尽管朱向阳是联华超市及其公司主体的法人代表和主要经营者,但谁知道朱向阳会不会拿了并购款逃之夭夭,一旦这事做得留有瑕疵,将来被其他股东找上门来,郭阳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还有公司的资产和债务状况。
郭阳就算是跟他们签署了并购协议,资金也不可能一次到位。至少在资金到位之前,他要请人核查联华超市的账目以及资产、负债情况,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郭阳涉足商场的基本原则。
也必须得这样。因为朱向阳为人如何,他不了解。联华超市倒闭的真正内幕,是不是像朱向阳说的和外部表现出来的这样,谁也不好说。
并购协议只能是框架协议,会注明注资的时间期限,但也会有双方的各种约定。签署协议后,郭阳会安排尽职调查,如果在调查中发现与事实不符,自然并购协议就作废了。
这就涉及到人的问题了。郭阳坐在办公室里一直在沉吟着,他在想自己该找谁来为自己做事。收购联华超市是他创业构想的灵机一动,也不会是他事业的全部,他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需要有人牵头来做。
同学?朋友?郭阳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名字,又一个个被否决。因为能力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要值得信任。
郭阳思之再三,还是决定做做妹妹郭琳琳的工作,她是财务人员,姚泽楷是国有企业的基层管理人员,应该都具备一定的业务素质。
郭阳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拿定了主意后就用手机跟姚泽楷联系了一下,约定晚上请他和郭琳琳吃饭。
林美美急匆匆冲进办公室来,急急道:“出大事了!”
眼睛张愕然:“小林,你又一惊一乍的,出什么事了?”
林美美喘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刚得到的消息,说是市里调整干部,郑社长要调走,据说是去教育局干党委书记、局长!”
郭阳啊了一声,也抬头来望着林美美道:“林美美,你确定吗?哪里来的消息?”
报社更换一把手,实际上是一件大事。虽然只是领导层一把手的变动,但会给单位带来一系列的后续影响,甚至会影响到每一个人。
林美美面色一肃:“我刚才去参加市里的活动,今天市委召开市直部门和各区县党政一把手开大会,我听宣传部的朱部长跟组织部的林部长在背后议论,说是下周就开始调整,本来我们郑社长能有机会下郊县干县长,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去了教育局。不过,教育局也是实权单位,比我们报社强多了。”
林美美这话没有错,在教育资源不均衡的当下,教育是国民经济生活中的重要领域,作为主管全市教育行政的业务管理部门,教育局拥有的权限很大,能坐到教育局长的位置上,实际上也需要相当大的能量,重要性不亚于普通区县长了。
郑建宁今年才四十三岁,如果在教育局长任上干出成绩,再去区县镀镀金,提拔一个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但很显然,郑建宁的前途如何,并不是北方晨报人关心的重点,他们关心和关切的还是谁来接郑建宁的班。
郭阳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想起来了,按照前世的记忆,郑建宁调离晨报去教育局是没错,但他在教育局只干了三个月不到,年底时突然被任命为郊县的县委副书记,后来干了县长。而接任郑建宁的是总编赵国庆,赵国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党委书记、社长兼总编辑,一人肩挑三职。
想起赵国庆接任一把手,对自己有利无弊,他就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在北方晨报的起势,就是在赵国庆当了社长之后。赵国庆接管晨报之后,学习南方大城市媒体的先进做法,在晨报推行首席记者制度,郭阳是北方晨报历史上第二批首席记者(编辑)之一。
林美美嘻嘻笑道:“郭阳,你说老赵会不会干一把手?”
郭阳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组织部长!”
眼睛张浓眉一挑:“好了,小林,这是领导层的事,我们背后不要讨论这些事,免得影响不好!”
林美美撇了撇嘴,嘟囔道:“有屁的影响不好,不就是背后议论两句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最近可是发现老赵经常往市里跑,你们难道没发现,最近一周的编委会,老赵基本上不露面了吗?”
眼睛张愣了下,他突然发现林美美说的是事情,的确是有几次编委会赵国庆不出席了,委托张玉强代为主持。眼睛张眨了眨眼,低下头去,开始盘算自己的主意。
他在报社中层正职的岗位上已经呆了六七年了,也是北方晨报资格最老的业务骨干,他今年三十九岁,如果再不上一上混个副处级岗位的副总编,今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他跟郑建宁不熟,但跟赵国庆关系不错,如果赵当了一把手,他是有权限向宣传部和组织部推荐班子成员的。
眼睛张心里活动起来。
郭阳扫了若有所思的眼睛张一眼,心里暗暗叹息:眼睛张实际上比现有几个副总编都够资格和条件,但科级与副处级、报社中层与班子成员之间,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实际上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地级市,要越过副处级的门槛,难度还是蛮大的。如果上头没有过得硬的靠山,那就只能看是不是有机会。郭阳知道眼睛张一直没有机会。后来他都当了副总编了,眼睛张还是国内新闻部主任。
手机骤然响起,郭阳掏出来扫了一眼,见是周冰家的座机号码,心里情不自禁地一痛。他这两天一直在回避不接周冰的电话,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周冰说,又该说什么好。
他当时在周家作出的分手决定固然有一定激情冲动的成分,但更多的是痛苦和绝望。他一直在努力,但薛春兰的态度在本质上却没有半点变化――那种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傲慢,对于卑微者的轻蔑和下意识的羞辱,触及了郭阳所能承受的底线,他可以为爱低头,但不代表他可以为爱放弃起码的尊严。
而一旦失去了尊严,他就算是与周冰结婚成家,他在周家也没有半点的地位。而周冰夹在其中,实际上两个人都很痛苦。
(三七中文 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