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怀瑾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坐起,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惊慌。
他瞧瞧窗外,一轮明月正亮,干枯的枝丫在窗外伸出,映出来的影子仿佛是鬼手一般叫人看了心生寒意。
再加上大约是半夜了,暖炉中的炭火早熄了,屋里没来由的寒冷起来,成怀瑾越发觉得外寒内热,身上总有股不得劲。
起身灌了好几口水,欲要再睡,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无奈,成怀瑾只得披衣坐起写了几笔字,只到底心中不静,字写的也是歪七拐八很是难看。
他索性将笔扔下,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衣推门而出,几个纵跃间已经不见人影。
过了没一刻钟,成怀瑾出现在季家季颂贤的闺房外头,他站在屋檐下许久,想着隔着一堵墙里头睡的就是季颂贤,心头也安稳了不少,一直立到天快亮了,成怀瑾才离去。
成国公府
成国公自从出去回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好,到第二天午时,他去老成国公屋里,进门便道:“既然那个孩子不识抬举,又不是咱们养大的,和咱们也不亲近,父亲还是莫提叫他认祖归宗的事了。”
说到这里,成国公拉下脸来:“他要是回来,平安可怎么办?他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平安却是继子,将来这府里不管是家财还是爵位岂不都是他的?平安可什么都落不下。”
“胡说。”成老国公有些怒意:“不要他的话还是莫说了,咱们老成家的嫡亲血脉岂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平安再好,那也只能是继子,又怎么能和怀瑾比呢。”
“父亲。”成国公有些不赞同。
老成国公一抬手,叫余者伺侯的人皆下去,只留成国公一人,叫到近前细细道:“原冯氏临去之前给了平安一副图纸,竟是咱们家祖宗留下来的藏宝图。”
说到这里,成老国公又压低了声音:“你大约也不知道咱们家的来历。咱们家前朝的时候就曾显赫过的,咱们家老祖宗前朝时候跟着开国之君征战天下,得了多少好东西去,待国朝立稳。老祖宗怕将来儿孙不肖没有一个退步之阶,便将得来的财富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子孙,一半特特的藏了起来,又绘下图纸。以待将来子孙落魄的时候能用来再起家业。”
“难道说,难道说前朝时那赫赫扬扬富甲一方的成家竟然和咱们是一脉?”
成国公大惊,忙问了起来。
老成国公点头:“这是祖上的秘密,我也只对你一人说说罢了。”
成国公郑重点头:“父亲放心,我再不告诉旁人的。”
“当初老祖宗藏宝的时候请了一位术士,那术士设了密法,除成家嫡亲血脉再没人能开启宝藏,且这嫡亲血脉也有分别,必要是心中有成算,有大能为的才成。祖上也是怕那等庸禄子孙得了宝藏非但不能进身,反而招来祸患,反倒不如安于清贫的好。”
老成国公说了一时又道:“你且想一想当初老祖宗藏下去的宝贝有多少,咱们若得了去,不愁成家不兴旺。”
“那赶紧叫平安取了来。”成国公一听喜上眉梢,立时催道。
老成国公拉下脸来:“又胡说,平安哪里是什么嫡系血脉,你叫他如何去取?”
成国公一腔热情仿佛被冷水泼灭一般,竟是说不出话来,成平安虽也是他的骨肉。可却当真不是嫡子,说起来,连庶子都不如,竟是通奸而来的外室子。这样的出身,又哪里能开得了宝藏。
“所以说,我才要一心认下怀瑾,那孩子即是咱们家的嫡亲血脉,又是个有能为的,说不得。成家兴盛要靠他的,比起成家的将来,你那些个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老成国公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告诫成国公:“况我冷眼瞧着,你那媳妇如今越发的不像了,仗着平安是咱们家唯一的骨血,竟是越发招摇起来,要是没个警醒,我还怕她惹出祸事来。”
成国公越想越觉老成国公说的在理,况周氏也确实如老成国公说的那般兴头起来了,不只仗着成平安出息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且管他管的极严,等闲长的略平头正脸的丫头都不叫他瞧上一眼,而成平安那里却是一屋子的美妾,叫他越发的心气不平。
老成国公见自己说的差不多了才摆摆手:“你且去好好想想,家族兴盛和你那一点子私心哪样重要。”
成国公无语半日方告辞退下。
且不说成国公如何作想,只说这日季颂贤醒来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同,可却又说不出来。
待洗漱好了之后出屋,不想竟在廊下捡了一颗珠子。
那珠子她倒是识得的,竟是她有一回给成怀瑾做的荷包上串的一些细碎珠子,虽说是细碎珠子,然这珠子颜色极正,又是纯黑色,等闲弄不来的,她也是一时时运好,也不知怎的就得了些,想起成怀瑾素日里喜欢黑色沉稳庄重,便在做荷包的时候给他串了珠子绣了极雅致的图案。
今儿不想竟在廊下捡着一颗,季颂贤捏着珠子愣了好一会儿神,她稍一想也明白是因何故了,想及成怀瑾那样大冷的天夜间在她窗外站着,竟有一些风露立终宵之感,那份痴心叫她一时也想的痴了。
偏这会儿子绕梁兴头头的过来,笑道:“姑娘赶紧收拾一下,刚宫里传旨,皇后叫姑娘进宫见驾呢。”
季颂贤这才回神,赶紧将那珠子装进自已随身佩带的荷包中,笑着问绕梁:“皇后几时传的旨?如何竟要召我?”
“奴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如何知道皇后的意思。”绕梁笑着接了一句:“姑娘赶紧收拾吧。”
季颂贤没法子,只得回屋换了一身鲜艳的衣裳,又将头发重新梳了一番,戴了一只垂珠金凤,又有两个小簪子压鬓角,穿戴一新之后,季颂贤便去前头见了来传唤的太监,一番叙说,会上轿子进宫去了。
她一路上倒也想了许多回,也猜不着皇后叫她做甚。
季颂贤与皇后并不熟识,只是得封郡主的时候约略见过一回,却也没有仔细去瞧,只记得皇后长的倒是极端庄大方的,眉眼也好看,旁的都记不得了。
她一番猜度,等进了坤宁宫,拜见过皇后,便见皇后亲自将她扶起:“快些起吧,自那日你册封我见了你一面,这么些时日也一直没见着你呢,一来,我出宫不便,二来,太后也一直病着,我又忙着准备晋阳公主的婚事,也没时间宣你进宫。”
“您一天里多少事,哪里有时间见我们。”季颂贤笑着应了一句。
皇后也是一笑:“只如今晋阳公主出嫁,我便想着你过些日子也要出嫁的,你是陛下册封的郡主,又是正经的御妹,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能厚此薄彼,即给晋阳出了嫁妆,又怎能没你的,这不,我特特的叫你进来便是叫你瞧瞧这嫁妆单子,除去那些份例上的,我也与你添了些,你瞧着可喜欢,若有哪些不适合的,或者季相为你准备的重了的且说出来,莫生份了才好。”
皇后言辞爽利,言语中带笑,显的极和气可亲,季颂贤一时也放松下来,笑道:“皇后嫂子记得我,那是我的荣幸,哪里还能挑三捡四的,倒显的我轻狂了。”
“什么轻狂不轻狂的。”皇后目中有几分欢喜之意,含笑道:“原你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就该活泼些,有什么说什么,很不必藏着掖着的。”
一时说,皇后当真将嫁妆单子硬塞给季颂贤叫她去瞧。
季颂贤竟想不到皇后会如此行事,又想及哪里有姑娘家这般去瞧自己嫁妆单子的,倒显的恨不得立时出嫁似的,一时羞的脸儿红红的,垂头好一阵羞愧。
只是皇后硬要催她,少不得季颂贤只能打点起精神来去瞧。
瞧过一时,季颂贤起身拜道:“有劳嫂子烦心,这嫁妆极好的,再无更改的了。”
皇后一听欢喜不禁:“难为你这般了,即如此,我便照此办理。”
说话间,皇后将伺侯的人寻个借口支出去,屋中只余二人,她才拉季颂贤坐下细声道:“说起来,你这嫁妆虽不及晋阳公主,然则比高阳公主几个的嫁妆更丰厚些,皆因陛下见过李夫人,也听说了你母亲曾救助过李夫人,感念着你们家这份情义,特特吩咐我备下的。”
慌的季颂贤赶紧起身相拜:“我母亲原是该的,哪里当得起。”
“说你当得起就是当得起。”皇后笑着拉季颂贤坐下:“李夫人什么身份,那是陛下的生身母亲,你们家于她有这样大的恩义,便是对陛下有恩,陛下又怎能或忘,只如今李夫人的身份还不能言明,只能委屈她,也委屈你母亲了,且等将来陛下堂堂正正认回亲母,必然会拜谢你母亲的。”
“当不得,当不得。”季颂贤赶紧推拒:“我母亲也不曾想过什么报答的,只是当年瞧着李夫人着实的可怜,便出手救助一回,本也是想着救人一命积些功德的,哪里就……”
“虽说如此,然确实救了李夫人。”皇后说着话,脸上也郑重几分:“如今我与陛下夫妻相知,李夫人是陛下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我也只念着你们家的好呢。”
季颂贤见她情直意切,又知她这话说的出自真心,便也不再推辞,只是坐下与皇后说了一会儿子闲话,皇后又问及她在家做什么,说到最后竟道:“你那书怎的还没有出新故事?我竟是等不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