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完妆,管家亲手将钥匙交给成怀瑾,又看着人将这些嫁妆抬进新房旁侧的一个小库房中。
之后,成家便开始招待来送妆的人,院中摆了许多席面,众人入席一时间喧闹声起。
成怀瑾陪着季纲喝了几盅,就见管家来请,说是成国公府来人了,成怀瑾和季纲告罪,起身去瞧,却见成平安带着两个小厮已然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
当下,成怀瑾面现不悦,喝斥管家:“怎么办事的?来者是客,怎不先请成公子到厢房喝茶?”
话是这般说,好似是在训斥管家不尽责,其实却是在说成平安不懂规矩,这般大摇大摆就进了别人家的院子,实在不该。
只是,这样隐晦的语言如成平安此等人哪里听得出来,成平安一笑:“你也莫怪他了,是我自己无聊就先进来了。”
说到此处,成平安一抱拳:“贤弟大喜,愚兄先恭贺一声了。”
成怀瑾见他如此,虽对他有一些不屑,可还是冷着一张脸道:“即来了便请进来喝杯薄酒吧。”
成怀瑾带着成平安入了席,又对季纲等人介绍,季纲本就瞧不上成平安的,只如今来者是客,没有打出去的道理,也不过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的。
坐在季纲身侧的锦衣卫副指挥使笑着给成平安倒了一杯酒:“成公子来的晚了,先自罚三杯吧,等喝过这三杯酒,咱们再论别的。”
成平安倒也光棍,端起酒来便喝,三杯下肚,将酒杯一亮:“如此可成了?”
立时,便有同桌的人叫好,成平安自己倒了一杯酒对季纲举杯:“今日我家兄弟成亲,我代表我兄弟敬大舅兄一杯。”
一句话,季纲和成怀瑾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季纲虽笑。可眼中有几分冷意:“这我倒是不知道了,如何我家姑爷成了你兄弟?”
成平安见席上人都有些惊异之色,便笑道:“怪道你们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的。指挥使竟然是我家好些年前叫人带走的兄弟,原我那嫡母曾生一子,只生下来体弱多病险些养不成了,后来被一神医救治,便带了去。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原来如此。”季纲含笑点头:“倒也是难怪我们不知道,成国公府有一嫡子竟然谁都没有听到一点的风声,当初这嫡子生下来也该报喜,该洗三做满月的吧,怎的好些积古的老人家都不知道此事?知道的国公府嫡子体弱多病,不知道的,说不得还以为国公府和别人家不一样,不待见嫡子,只待见那等外头来的阿猫阿狗呢。”
季纲这话就说的狠了,就是成平安都听出来是在骂他。脸上有些怒意:“大舅兄这话何意?我今日诚心上门道贺,你怎么反倒骂人?”
“谁是你大舅兄。”季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成公子可莫要胡乱攀亲,我只一个妹子,嫁的是成指挥使,与你何干?”
在座的这些人可都是人精,哪里能看不出季纲瞧不上成平安的,只今日到底是喜庆日子,若是两人闹起来难免不好看,因此俱都起身相劝。
季纲面带怒色坐下,口中嘀咕:“当初我们家就是看中姑爷家人口简单。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这才许下亲事的,哪里知道眼瞧着要成亲了,竟冒出这么些个……哎,不是我不饶人。实则我家妹子千娇百宠的长大,家里人口少的还能应付过来,若是弄一大家子人,就我妹子那实心眼的,怕是人家将她卖了她还得给人数钱呢。”
说到此处,成平安脸色异变:“你这是怕我们家亏待季娘子?把我们成国公府想成什么了?”
“没想成什么。”成怀瑾不过有一事去吩咐。才走开这么会儿功夫就闹出事来,他远远走过来,就听得成平安这句话,冷笑一声开了口:“成国公府确实不如何,以妾为妻,残害嫡妻,毒杀亲儿,什么事做不出来,大舅兄说的很是,像此等人家,若真认了亲,那才是真正坑杀自己呢。”
“你,你……”
成平安也没想着成怀瑾这么不留情面,一时脸涨成了猪肝色:“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成怀瑾几步过来,对在座的那些陪客拱手为礼:“原我还想给成国公府留些情面,哪里知道你们几次三番找上闹来寻事,如此,这情面不留也罢。”
他冷笑道:“成大公子,你是不是整日说什么你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姐妹,不分大小,都该彼此亲热,该当合合气气才是?”
成平安点头:“是极,我的确说过此等话语,且也是这般做的,本来就是如此,大家都是人,凭的什么正妻欺压小妾,一样自己的亲生骨肉,分那么些嫡庶做什么?”
他只觉得洋洋得意,想将自己这些平等观念传播于人。
哪里知道,他这话一出口,立时许多人都离他远远的,仿佛他就是病毒一般,看他的眼光也不一样了。
成怀瑾大声道:“大家都听明白了么,这难道不是以妾为妻么?要知道,成大公子后院女人可是极纷杂的,有勾栏出身的名妓,更有自卖自身的丫头抬上来的,还有寒门小户平民出身的,更有再嫁的寡妇,如今成大公子正妻可是晋阳公主,成大公子这些话要将晋阳公主置于何地?几时听说过堂堂一国公主与妓子平起平坐称姐道妹的?”
“你……”成平安有一些心虚,不过稍后想着什么立时又理直气壮起来:“她们虽沦落风尘,可一直洁身自好,在我眼里她们清清白白,又岂容你作贱。”
“另外,当初冯娘子去时荣威侯府也闹出事来,据说冯娘子尸首被人开肠破肚,敢问,冯娘子如何去的?怎的竟是连尸首都不保,怕是冯娘子死的不简单,说不得也是成大公子害死的,还有,国公嫡妻宋氏据说是七年前去世,可是,我们锦衣卫探查之时发现宋氏的尸首才刚去世不过几日功夫,这七年来,宋氏又在哪里?宋氏既然还活着,成国公如何再娶继室?嫡妻还在,便又有嫡妻,一夫二妻,又将嫡妻置于何处?”
说到这里,成怀瑾眼中有些湿意:“可怜宋氏这七年不知道被成国公弄到什么去处,受了多少苦楚,怕不定是生生被磨折七年而去,前有宋氏,后有冯氏,成国公府婆媳二人都去的那样凄惨,如今想来,这成国公府可不就是比虎狼窝更害人的地方么。”
成怀瑾这话一时说完,立时便是轰的一声,他家院中摆了十几桌,围了百十多人吃喝,成怀瑾声音虽不大,可也够许多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大家都是心神一震,暗中嘀咕这成国公府确实不像,又有人暗暗感叹宋氏和冯氏那等贤良女子落得尸首无着的下场。
一时间众人看成平安的眼光就不一样了,有鄙夷,有不屑,更有猜测……
成平安后退一步:“胡说八道,宋氏早几年就去了,冯氏也是暴病身亡,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成怀瑾不理会成平安,又道:“大舅兄心里也清楚成国公府是何模样,一见成大公子与我认亲,自然着急,不说大舅兄,便是谁家想着自家水灵灵的妹子要与成国公府此等人家做亲人,谁能不急?”
众人暗暗点头,均是以人推已,想着若是自家也有那等千娇百宠长的又倾国颂城的妹子,自家也是疼惜异常,又怎能容忍她嫁到那等样的人家去受罪。
成怀瑾抱拳为礼:“我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又如何不知道成国公府是怎样人家,正因为心中清楚,所以,不忍妻子受苦,更不能容忍与此等样人为伍,因此,我也不求身世如何,只不愿意认贼人为亲,今日大家与我做个见证,不是我心狠,实在不愿意与仇人为伍。”
“仇人?”成平安立时叫了出来,似是抓着了成怀瑾的语病,大声喊着:“什么仇人?成国公府可没怎么着你?”
成怀瑾转身成平安一笑:“我正要说此事呢,你可知我们锦衣卫身具何职,我们本来就身负监查百官之责,成国公府自然也在监查范围之内,早些时候我们就已然查明,当初成国公府嫡子之所以体弱多病,是因为在娘胎里就被成国公下了毒药,原是想毒死这孩子的,只是孩子病大,竟能平安生下来……”
话语未完,立时又如平静湖面投下一颗巨石一般,几乎泛起巨浪来。
好些人都纷纷出言指责成国公府,若说什么以妻为妾,什么害死嫡妻之类的,大家虽气愤,但也不会如何,实因如今这世道,男儿家通病不是太过尊重女子,又有女人如衣裳之类的思想,因此上害死嫡妻并不能引的多少人极度气愤。
然则,毒杀嫡子就又不一样了,世人多重血脉,自己的血脉如何都不会杀害,成国公能毒杀亲子,实则比牲畜都不如。
“活该成国公府直到如今都没有亲生骨血,怕是遭报应了。”
锦衣卫副指挥使啐了一声:“虎毒尚且不食子,真是连牲口都不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