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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活蹦乱跳的某朵小花那小腹没来由地疼了起来。
“啊,好,好疼……我的肚子……”赵小花只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所有的肠子好像都搅在了一起似的,就像是之前在火车上那次吃坏了肚子,偏偏还有一个热流在往下流。
水洼原本的水倒是并不深,但水底沉积着不少淤泥,最深处也有半米多。再加上下了一上午的雨,所有的水都顺着地势汇总到了水洼这边。使得原本不过大腿边的水,已经漫到了赵清茹的腰际处。
也亏着赵清茹是会游泳的,问题会游泳也没办法一个人从水洼这边爬上岸。且不说脚下踩在绵软的淤泥里,压根没办法使力,光是面前的松软的田埂,也让赵清茹几乎找到着力点,离开水洼。
“汝儿,你抓着铁锹,我先拉你上来。”赵清山将手里的铁锹一端递到了自家宝贝妹妹面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从水洼里给拉起来。
“哥,鞋子。”因为陷在了淤泥里,赵清茹脚下其中一只长筒雨胶鞋一不小心还留在水洼里。
“现在雨越来越大了,回头等天晴了,我再帮你捞。”赵清山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赵清茹给打断了。
“哥,好像不对劲。”
“啊,好疼,我的肚子好疼啊……”还坐在田埂上的赵小花,也是无意间摸了自己的屁股一把,结果被手上带着黄泥与雨水的血色给吓得倒吸了口气,两眼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啊,血……”
赵清山见此,本想上前,却被赵清茹给一把拉住了。
只是滑了一跤摔在了地上,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见红的。即便突然姨妈造访,也不可能那么大的量。所以唯一的可能性,某朵小花授粉成功,准备结果了。只可惜现在,多半不知情的某朵小花自己个儿一不小心滑到,将某块肉给颠了出来,这可是分分钟小产的节奏呐。
“哥,你别去。赵小花应该是月信来了。你个大男人若是沾到这些会倒霉三年的。”虽然心里明白,但在这个思想还挺保守的七七年,赵清茹也不能大大咧咧直接跟自家大哥赵清山实话实话,只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去年才刚刚成年,别说成家,就连女朋友都木有的赵清山虽然不太明白赵清茹所说的“月信”是何物,瞧见那触目惊心的血因为生怕被缠上,本就不太想上前。听自家宝贝妹妹这般一说,自然更不想管眼前这个之前闹出许多不愉快的事,今儿又当着他的面,莫名其妙地将自家宝贝妹妹推下水洼的赵小花。偏偏良知又让赵清山有点于心不忍,就这么将人横躺在野外田埂上,还淋着雨。
“可是,汝儿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当做没看到吧。”
“所以……只能我来。”赵清茹自然也知道不可能就这么丢下赵小花不管。但她就是不愿意让自家大哥沾上手。赵小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这前三个月正是胎相最是不稳定的时候,最忌讳准妈妈们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
赵小花肚子里的孩子,谁是经手人,其实并不难猜。正因为很好猜,赵清茹更不愿意让自家大哥赵清山介入此事。且不说赵小花自从跟着来到沈家洼村这大半年里,前前后后闹腾出多少事,甚至一度还想勾搭自家大哥当她的大嫂。光是冲着那位仁兄,万一又刷新下限,乘机甩掉赵小花,将这吃干抹净的二手丢给自家大哥怎么办?
所以,哪怕现在只是她一厢情愿地将人性看得太丑陋,赵清茹也不想将来家宅不宁。
于是,浑身上下就跟落汤鸡没什么区别,还少了一只鞋的赵清茹,硬着头皮朝着赵小花的方向走去。
“哥,要不你赶紧去找村里找辆单轮……”赵清茹的话还未说完,便发现不远处的泥路上,有个年岁中年大叔穿着蓑衣戴着蓑笠帽,正推着独轮车,呆站在原地。独轮车上装了大半车子带着雨水的猪草。
“李叔。”赵清茹不认识眼前之前,好歹在沈家洼村待了三年多的赵清山一眼便认出了那位中年大叔。
赵清山这一声“李叔”不要紧,李大奎就像是突然回过了神来一般,吓得丢下独轮车,一溜烟儿似的就跑了。只留下赵清茹兄妹俩面面相觑,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哥,有车子了。”
“嗯,我去把车子推过来。”
乘着周边没什么外人,赵清茹又凭空翻出件蓝色透明的雨披,穿戴在身上后,这才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赵小花面前。赵清茹费了好大的劲儿,咬着牙才将看着不重实则沉得要命的赵小花给抱到独轮车上,随后将身上的雨披脱了下来,盖在赵小花身上。自己则捡起放在一边田埂上,已经破了个口子的油纸伞。
这算什么事儿啊。
“哥,我们赶紧把人送到村长家吧。”赵清茹想到赵小花所住的竹林那边的屋子,就赵小花跟那个田学家俩人,隔壁又是那徐家婶子,真心不是适合养身子的好去处。之所以送到村长家,赵清茹当然不会承认她这是在给村长沈老头添堵,真的绝对不是哟——才怪了。
“也行。”已经猜到自家宝贝妹妹那点子小心思的赵清山自然不会反对。其实,只要不是将人送自己个儿家,哪怕是送到后山,赵清山也无所谓。只要村长沈老头真的这么吩咐就行。
赵清山推着独轮车,直接将赵小花送到了村长沈老头的家,然后借口自家宝贝妹妹被赵小花推下水洼,他也跟着弄湿了身体,需要回家换身干衣服,就带着赵清茹直接回家了。至于已经苏醒过来的赵小花如何,就跟他们兄妹俩没太大的关系了。
至少赵清山是这么觉着的。他没揍行凶之人一顿,还将晕厥过去的人送田埂那边捡回了,没让人继续淋雨,真的已经挺厚道的。
再次洗好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的赵清茹又灌了两大海碗的浓姜汤不说,还泡了杯板蓝根冲剂。一天两次落汤鸡,饶是有只野生的老鳖当安慰奖,赵清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的鼻子堵塞住了,毫无意外地着了风寒感冒了。虽然症状不是很明显,但感冒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这都什么事儿哟。山子,汝儿丫头,赶紧的先吃饭。”钱奶奶乘着赵清茹还在洗澡,赵清山只是换了身衣裳,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很快从屋里出来的间隙,便随口问了赵清山几句。
赵清山并没有将遇到赵小花后发生的事儿对钱奶奶有所隐瞒。钱奶奶从赵清山那简单描述里,直接想到了“小产”,并不是赵清茹对赵清山所说的什么“月信”。钱奶奶并不知道什么月信不月信的,如此文绉绉的说法。在凤瑶山县这一带,常用“老客人”或者“大姨妈”来形容女人每月那一次。
因为经验,钱奶奶自然意识到了今儿这事,怕是又是个不小的麻烦。偏偏很多话,钱奶奶也不能跟赵清茹兄妹俩直接说明。总不能跟个黄花闺女,才成年的小子直接说,那个赵小花,根本就不是那啥,而是小产的症状。
说起来,这赵小花跟赵清茹年纪差不多大,都还没成年,更没有结婚咧。就被人搞大了肚子……不管经手人是谁,对于整个沈家洼村的名誉,对于本就没剩下多少好名声的知青而言,都是不小的影响。
“这次的事儿,山子,汝儿丫头,你们这么处理挺好的。”钱奶奶阴沉着脸,纠结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赵清茹吸了吸鼻子,其实瞧着钱奶奶那一脸纠结的模样挺想笑来着,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钱奶奶,其实我知道那朵花不是那个来了。”赵清茹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那症状应该是结了婚后,女人才会出现的小产之症。”
“什,什么?!小,小产?”赵清山瞪大了眼睛,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太想了,这才微红着脸,有些尴尬地低着头,轻咳了一声,“汝儿,你会不会弄错……”
见赵清茹一脸打趣的模样看着自己,赵清山这才意识到,他一直将人当成只是个十五岁小丫头,事实上他认知里的这个小丫头,不仅年纪比他大,而且还已经结婚了。
“好吧,那下面的事怎么处理?”想到此,赵清山转变了话锋。
“什么怎么处理?哥,你是不是想多了。这事跟我们何干呐。”赵清茹不客气地伸手舀了一大勺子的肉沫酿豆腐,“反正我们俩只要咬死了是那个来了就行。而且这事,哥你至始至终除了帮着推了一下那个独轮车将人送到村长叔家外,其他什么事儿都没做,更没碰过那朵花一根汗毛。”
“至于嘛。”赵清山不以为然地小声咕囔了一句,始终觉着自家宝贝妹妹这是在小题大做。不过碰了那脏血会倒霉三年这说法,赵清山还是听人说起过的。虽然不信,但也多多少少有些忌讳。
“不管咋说,小心着点也没错。来,山子汝儿丫头,多吃点鱼,不是说喜欢吃鱼嘛。尝尝老婆子这鱼烧得咋样。”钱奶奶很是顺手地给赵清茹兄妹俩一人夹了一条红烧鱼。
“谢谢钱奶奶。”赵清茹将碗接了过去,对着自家大哥扮了个鬼脸,“至于,至于大发了。”
赵清茹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到院门外传来沈林的声音:“山子,清汝,在家没?”
“还在吃饭呐。”沈林有点点自来熟,不仅直接顶着水汽,走进了院子,甚至还进了厨房旁边,赵清茹兄妹俩跟钱奶奶正在吃饭的那间小屋,“呵,饭菜不错啊。绿豆芽,豆腐,竟然还有鱼!”
赵清茹兄妹俩的伙食不错,这一点其实早在沈家洼村传开了。不仅仅是因为那次加盖房子时的新屋酒席,更主要的还是来自田学家这个曾经跟赵清茹兄妹俩一起搭伙住了几个月的所谓当事人,亲口证实。
但所有的传闻,都不及沈林亲眼所见来的真实。
“山子,这鱼哪儿来的。你应该不会……大晚上的也偷偷跑清水湖水库去捞鱼吧。”闻着那诱人的食物清香,即便已经吃过中饭的沈林,也觉着自己肚子又饿了。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户户为了能坚持到下次分粮,每天都开始节衣缩食多数人家只吃两顿,而且还是比较稀的杂粮饭,有些甚至只吃一顿。今天也是沈林赶了巧了,因为有红烧鱼,再加上原本的肉末酿豆腐跟清炒绿豆芽,钱奶奶特意按着三个人的饭量,煮了纯白米饭。
赵清山显然也知道钱奶奶煮的白米饭不多,正因为清楚,也就不好开口邀请沈林坐下来一道吃了。一道吃,也得有饭不是。现在别说米饭了,连锅巴,米粒儿都没有。难不成光吃菜,不吃饭?美得你。
至于赵清茹,本就快吃好了,即便沈林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也心不跳手不抖地不紧不慢地将碗里那条肥鲫鱼啃完。一丁点儿都没有邀请人的意思。钱奶奶,这种时候她向来是不说话的。你让一个寄居在人家里,还靠人兄妹俩养活的孤老婆子说什么?
“今天上午村长叔不是让我们兄妹俩去小溪涧那儿通沟渠嘛。这鱼就是在小溪涧那边捡的,也就几条,打打牙祭,好歹也是肉不是。”做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这种时候也只能由赵清山硬着头皮上了,“对了,山子你过来这是……”
“也没什么,就是那个赵小花醒了,要死要活的。我二伯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让我过来叫你过去一趟。”
要死要活?还让我(我哥)过去一趟?!
这是怎么个意思?
难不成那朵花是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然后还真算讹上人不成?
赵清茹兄妹俩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丝疑惑与不解。须臾间,赵清茹兄妹俩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样啊。”赵清山拿勺子舀了两块酿豆腐,加快了吃饭速度,“林子,能跟我说说,那赵小花怎么个意思不?你知道不?”
原以为只是豆腐的沈林这才发现,原来豆腐里竟然还另有乾坤地塞着肉沫。顿时更馋嘴的沈林心底的羡慕与嫉妒一下子冒了出来。
“啥啥意思?二伯让我来找你,我咋知道啥个意思。”沈林有些不耐烦地嚷了一句,将头一转,转身便往外走。那么抠门不让一道吃,还是赶紧走吧,要不然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更馋了。真tm的小气,还真跟那个田学家说的一样,以前咋就没瞧出来咧。
沈林没等赵青山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赵清茹瞧着沈林离去的背影,突然冒出了一句:“哥,之前不是说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得把那院门关了的嘛。”
“今儿一时忘了。习惯了。现在谁家白天关着院门啊。”赵青山见赵清茹看着他,隐隐还有责怪之意,只好陪笑道,“行行行,以后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我们都关上院门,总成了吧。”
赵清茹在读书时,曾读到过一段文字,说是在盛唐“贞观之治”时,可谓国泰民安,治安非常不错,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不晓得是托那场莫名运动的福,亦或者说乡村的风土民情本就是如此,家家户户白天都是院门大敞,几乎很少有锁门的。这让赵清茹多少有点不习惯,像沈林方才那样直接闯进人屋里的做派,也是忍了许久才没一脚踹出去。
或许,这就是两个间隔了几十年,不同时代下,那人际关系的区别。
赵清山吃完了饭,帮着钱奶奶将碗筷收拾了,便打算去村长沈老头家。赵清茹偷偷吃了颗白加黑白片,感觉人舒服多了,便坚持要跟过去。
“汝儿,瞧你那样子,还不赶紧回屋躺着去!”
“我好着呢。咳咳咳~失误失误。”赵清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开始咳嗽了,见自家大哥一脸担心,便赶忙说,“哥,让我去吧。有些话,只有我这个小丫头能说,你这个去年刚刚成年的半大小伙子却未必能开得了这个口。”
“是这么个理。”钱奶奶也不放心赵清茹过去,但这次的事儿可大可小,有些话还正如赵清茹所说的那般,不适合由赵清山来开口,“山子,汝儿丫头,早去早去。”
“遵命!”赵清茹站直了身体,突然敬礼道。
赵清山无奈,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精心养了大半年,才长出点肉的小脸,半蹲下了身子:“赶紧上来,我背着你走。”
于是赵清山背着赵清茹,兄妹俩撑着一把加大的黑色尼龙伞,朝着村长家的方向慢慢走路。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赵清茹兄妹俩到了村长沈老头的家,还没进院子,便听到了正屋旁边的厢房,应该是村长家的小闺女住的那间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闹声。
“我不活了,让我去死吧~~”
赵清茹听着这声音挺像是某朵小花的,声音并没有包含着太多悲伤的情绪,听着反而更像是在演戏。而且表演有些浮夸,甚至连三流都算不上。
“哥,一会儿让我先说。”趴在赵清山背上的赵清茹附在自家大哥耳边,小声地咬起了耳朵。
“行。”赵清山倒是没像赵清茹这般听出什么大问题,但也察觉到了里头隐隐有些不对劲。
“村长叔。”赵清山将自家宝贝妹妹放下后,将大黑伞立在了墙角,站在廊下便率先跟村长沈老头打招呼。
“来了?”村长沈老头正在为赵小花的事儿头痛不已,听到赵清山的声音,便闻声抬起了头,谁曾想一眼便瞧见了赵清茹,不由地邹起了眉头,“山子,你咋把你妹妹小汝丫头也带来了。”
“村长叔,你别怪我哥,是我坚持要跟来的。”赵清茹看似无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眼尖的一眼便瞧见了沈老太爷竟然也在。只可惜,下湾村的族老沈利洋,利洋叔并没有在。
“对了,村长叔。方才我跟我哥用小推车将赵小花送过来,赵小花她现在没事了吧。小花也真是的,来了那个也不知道注意着点儿。在家时,我姆妈就跟我说过,有些个小姑娘,每个月那个来时,脾气就特别暴躁,蛮不讲理。我就说呢小花怎么这么大脾气,见着我二话不说的就把我往水洼里推,感情是来了那个咧。看在她那个来的份上,莫名其妙把我往水洼里推,差点把我淹死的事儿,我就不跟她计较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个小丫头,这说话也太不注意了。”村长沈老头几个显然低估了赵清茹的直白程度。在他们看来这种牵扯到女人家/阴/私的事儿,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实在是,实在是……太……不知羞耻了。
好歹村长沈老头还有所顾忌,知道有些话不能由他这个大男人说出口,便朝着一旁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曲婶子立马明白了村长沈老头的意思,赶忙开口轻斥道。
不过经赵清茹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位也意识到,赵清茹兄妹俩根本就不清楚赵小花真正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时间,廊下反而安静了下来。就连厢房里之前断断续续传出的赵小花那哭声,也莫名地没有了。不用问,这会儿一准竖着耳朵在偷听。
赵清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自家大哥。了然的赵清山决定主动出击,道:“村长叔,老太爷,方才您让林子过来找我不晓得为了啥子事儿。若是为了赵小花的事儿,刚刚汝儿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赵小花莫名其妙地将汝儿推下水洼,差点淹死汝儿这事,我们就当赵小花心情不好,是意外,就算了。只不过,还得劳烦村里给做个证。若还有下次,就算是马上要死在我们兄妹俩面前,我们也不可能再像这次这样,冒着雨,将人从田埂里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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