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们,把旗号打出来!”
李来亨眼看着前面转过弯之后,就能看到家乡米脂县了,就立刻大声对自己的亲卫大喊了起来,话语中充满了兴奋之意。
他的亲卫一听,纷纷打出了一面面的旗帜。
这些旗帜上,有写李来亨的军职:东江军参将;也有写李来亨所立军功,包括打建虏和倭寇的战事等等。他自己的胸前,也都挂着一块块的军功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兴奋之余,他转头看向边上一人,有点急着地说道:“义父,你的呢?也打出来啊,让他们都瞧瞧,如今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军,是辽东伯直属的精锐!”
他边上那人,就是东江军总兵李过,他和卢象升一个年龄,都是四十六岁的人了。虽然如今的身份,和当年离开家乡之时,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他却没有李来亨那样的兴致,只是微笑着淡淡说道:“我们只是奉旨回乡看看,没必要如此招摇!”
“对啊,我们是奉旨回乡的,当然要让他们都瞧瞧,如今我们是什么身份,是何等的荣耀!这是皇上的意思!”李来亨兴趣不减,依旧兴奋地说道,“再说了,那些旗号都是我给你准备好的,不用就可惜了啊!”
说完之后,他看到李过只是笑笑,并没有再和他说得意思。于是,他就转头吩咐李过的亲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这都到大帅的家乡了,藏着掖着干什么,都给我统统把旗号打起来!”
说话间,李来亨甚至还驱马过去,对李过的亲卫吆喝了起来。他自己的亲卫见此,也纷纷起哄。最终,李过的亲卫也都打出了旗号。
看到旌旗招展、兴高采烈的那样,李过只是笑笑,也不阻止,显然是随李来亨闹去了。他更多的时候,是看着前后左右的风景,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并进行比对。
当年闹饥荒,米脂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他随着他叔李鸿基起兵造反。那个时候,路上随处可见死人,白骨等等。如今一路走来,虽然人还是很少看到,可死人或者白骨之类却是已经绝迹。
看着官道附近的田地,目光所及之处,依旧还是干旱,甚至都有田地是龟裂的。李过心中就有点担心,也有点纳闷。
他担心的是,老天爷依旧不给老百姓活路,还是旱魃肆虐,那老百姓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另外纳闷的是,一如以前这般的干旱,可却没见到死人,也没见到路人脸上的忧色惧意,按理来说,这都要临近米脂县了,路人应该会多起来才对,怎么就见不到几个人呢?
很快,转过了弯,一眼就望见了远处的米脂县城。
目光所及之处,终于多了不少人气。田间地头,官道上,都能看到一些人。
见到这个情况,李来亨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变得更加地振奋,立刻吩咐他的亲卫道:“都给我把胸膛挺起来,旗帜举高一些。老子如今,可是堂堂正正地回来了!”
说着话,似乎觉得还不够,就又冲李过的亲卫也同样吩咐,还介意他们举得高不高啊,胸膛挺得直不直什么的。
当他们离米脂县越来越近的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一行骑士,纷纷放下了手头的活计,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李过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这要是换了以前,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是躲得比兔子还快,来得不管是不是官兵,都不会有好事。
由此可见,如今家乡这边,真得是天下太平了,要不然,不可能站那看热闹。
“咦,这是什么人?看这架势,一定是很大的官吧?”
“不对啊,他们都是武夫,竟然也这样招摇过市?”
“……”
隐约听到他们的议论声,李来亨不由得急了。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一件事,就是老家这边的人,多不识字,自己打出的旗号,没人认识上面的字,这岂不是白瞎了去定制这旗帜的银子了么!
情急之下,他都顾不得摆姿势装样子了,连忙用米脂土话亲切地和官道边看热闹的那些百姓打招呼道:“本将是辽东东江军参将李来亨,这位是辽东东江军大帅李过李大人,我们都是米脂人,是老乡……”
听到他用米脂土话自我介绍,不得不说,李来亨的名气不怎么样,可李过的名气,在当地还是很响的。
“李过,就是那个当年跟着闯贼造反的那个一只虎?”
“对,肯定是了,听说当年被皇上俘虏之后就自愿去辽东打建虏了!”
“哇,如今可是衣锦还乡,荣归故乡了啊,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可不是,都做到朝廷的大帅了呢!真是厉害啊!”
“……”
如期得到赞美,不过都是给李过的,边上的李来亨听了,不由得有点急了,为什么就不夸夸自己呢!自己也是改邪归正,自愿去辽东杀建虏,也当到了参将了啊!
他激动之下,却没想过,李过当初的名声比他大,如今的官位比他高,那别人自然是把焦点给了李过,而不是他了。
城门那边,忽然涌出了一群人,为首那人,身穿绿袍,是为米脂县的县尊。
就见他抱拳问道:“可是东江军总兵李大人当面?”
虽然李过的品级如今要远高于七品县令,不过李过是武将,县尊是文官,这要是换成以前,县令基本上不可能来迎接回乡省亲的武将。
可如今,这县尊还是来了。对此,李过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是奉旨回乡省亲,地方上估计也收到了皇上的旨意,才会如此。
想到这个,李过心中不由得非常感动,就感觉皇上对他们真是太好了。不但为他们着想,安排他们回乡省亲,甚至都还吩咐了地方上不得怠慢他们。能遇上这样的皇帝,这辈子真是太幸运了!
李过倒不会托大,连忙翻身下马,和家乡的父母官客套了起来。
边上的李来亨见一直没有自己的事情,不由得感觉有点无趣,兴致便落了一些,只能跟在义父的身后听着而已。
米脂县县尊和李过两人并排前行,亲切交谈,一切很是和谐。县令还备下了酒席,要给李过接风洗尘。
聊得比较熟了之后,李过也见到县城里面,似乎比当年饥荒之前的人流,也要少一些,他心中的纳闷不减反增,最终便向县尊提了出来道:“不知附近可有什么节日集会,这人都是去凑热闹了么?”
米脂县县令听了,稍微一愣,随后左右看看,便恍然大悟,当即微笑着解释道:“大帅是指米脂县的人数不多对吧?”
听到这话,李过稍微有点歉意的点点头。
一个县的人口,是决定这个县属于上中下三等中的那一等,和县令的政绩挂钩的。如此当面提出来,似乎有点让人难堪的意思。
不过很显然,这县令并没有这方面的介意,只是笑着说道:“米脂县一直干旱少雨,土地贫瘠,活人不易。得亏朝廷大力推广的那什么土豆,是一种抗旱农作物,很是解决了不少人的肚皮。不过要想过得不错,以如今米脂的土地肥力,也差不多只能养活这么多人了。”
“那其他人呢?”李过顺口问了之后,感觉问得有点不对,就马上改口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以后人口要是多起来了怎么办?”
县令听了,当即笑着说道:“这些年来,天下太平,这人口自然是增长的了。多出来的人啊,都去闯河套了。”
“闯河套?”李过听了,不由得一愣。
他当初在南阳之战中当了朝廷的俘虏之后,自愿前去辽东杀建虏。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辽东,或者干脆就是在朝鲜。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条件,加上他又没亲人在家乡,因此基本上对家乡这边的情况了解很少。
看他这个反应,县令就明白怎么回事,便微笑着解释道:“朝廷有政策,鼓励关内汉人去河套地区开荒种田。于是,不止我们米脂县,包括延安府在内的很多地方,干旱比较严重的,全都去河套那边了。这个,一般就俗称闯河套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又补充说道:“想必大帅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回来,不知道细况。如今的归化城,可以说是很繁华了。大帅要是有时间,不妨去看看,值得一看的。”
当年皇上御驾亲征,灭万余建虏于归化城,这个事情,李过当然是知道的。
黄河九曲,唯富一套的说法,他作为陕北人,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如今听县令这么一说,他还真是很好奇。关内干旱地区的百姓都有了另外的活路,把归化城那边都搞得红红火火了?
真要是这样的话,以后估计都没榆林军事重镇什么事,更不需要长城了。
忽然,他想起什么,不由得皱眉问道:“虽然长城沿线的蒙古部族,不是被皇上所灭,就是已经归附。但是,还有漠北三族和西部蒙古的啊,河套那边,安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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