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蟹黄面,崔粥脑子里就联想到了无数与蟹有关的食谱,但苦于没有原材料,所以想也是白想,不过他既然能捞得到,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陆公子,那小溪流在的地方人迹罕至吗?若是日日去打捞,能不能供应得住一个铺子的营生?”
陆道安被她的问话提得有点懵,回忆起那条溪流,眼神中透着纯真,“我不确定,我没经营过铺子。”
一句话,让崔粥闭嘴了。
是啊,陇西陆氏的公子,手底下得有多少掌柜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亲自经营过铺子并且还能说出什么门道来呢,因此她想了想就回了一句。
“办完事,我们出城去看一看你说的那溪流吧,若是能供应得上,我们家的铺子就有机会了。”
看着崔粥眼神亮堂又充满希望的样子,陆道安不自觉的扬了扬唇角,总觉得她就跟那力争上游的鱼儿般充满了朝气,因此点点头就答应了下来。
鱼做好了,陆道安并没有吃上。
眼巴巴的看着崔粥把它装进一个食盒里,提着二人就出了门。
庆春街有个好处,距离县城办公的府衙很近,也就是快走几步的事情,平素这里也没什么百姓上门,因此见着崔粥和陆道安登门的时候,门口的衙卫还以为是要来喊冤叫屈的呢,便主动问了一句。
“这位小娘子是有状纸要递吗?”
“让官爷费心了,并没有状纸要递,是我在庆春街上开了个铺子,听闻要先交商税,想着日子差不多了不好让官爷多跑所以就先给送来,烦请官爷给指指路,往哪儿去啊?”
这年头,还有主动来交商税的,真是不容易。
那衙卫仔细看了眼崔粥的模样,生得白净不说,姿色也好,最要紧的是看着就柔顺老实,便多了丝笑意的指着路说道。
“好说,从这入了东便门往左拐就是公廨,史户礼三房的知事都在那儿,你再寻个人问问,就清楚了。”
知道了去处,崔粥原想留下陆道安在门口等着的,奈何他寸步不离,无奈崔粥只好带着他往公廨走去。
县衙很大,起码有十个小院那样的宽敞。
崔粥一边走一边想着,等铺子挣钱了,她得好好在县城里看套院子,到时候把一家人都接来住在一起,才算是个团圆。
比起她的心思,陆道安显得淡定多了。
眼神扫过县衙里的这些抄手游廊和庭中花草,波澜不惊,唯有看向前面的崔粥时,才会露出些心安来,正想着呢,公廨到了。
大豫分六郡,陇西为西北第一郡。
下设四五十个县城,而兆县在其中不过中等偏下,算不上富县,但也不至于贫困,因此县衙略有几分清廉之气。
“不知哪位官爷是负责商税缴纳的,民女特来交税。”
崔粥的话让原本有些沉闷的公廨变得突然活跃了起来,很快就有一面容清俊的男子站了起来,看样子三十出头,眉宇间生得颇为儒雅风流。
“这位娘子,这边。”闻声,崔粥走了过去,随后就递上契约单子,简单解释说道。
“铺子是在云来邸店找秦掌柜租的,听他说是五税一的价格,好不容易这几日凑齐了,想着不耽误官爷的事情就先给送来了,还请官爷登记。”
说话间,就把四两银子递了过去,那男子接手后仔细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的笑回了一句。
“秦掌柜的日前还同我说过给崔娘子宽限十日再去要的,没成想你倒是筹集的快,行,这便给你登记上,领了牌子,随时可以开张。”
既然都是熟人,自然办事利索,赶着就把崔粥铺子的事情给处理完了,等牌子拿到手后,崔粥心里的大石才算落定,随后笑着就把食盒递了过去。
“铺子是要开食肆,东西也都是外头不常见的吃食,今日来自是不好空手的,所以做了两道小菜给官爷们尝尝鲜,若喜欢的话,等铺子开张了,官爷尽可来就是,我们一定好生招待。”
一番话说得进退有礼,别说那男子了,就是旁边坐着的几人也都投来目光,等食盒盖子一打开,那两道菜的香味就涌了出来,令人好奇。
看着菜色皆是河鲜,那男子还有些想拒。
毕竟兆县能吃得起河鲜的人家并不算多,怕给面前的小娘子添了麻烦,“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也就是替公家办事,当不起崔娘子的这份心意。”
“官爷莫要与我客气,若是旁的,还真拿不出手,但若是吃食,我崔家食铺还能张罗些,今日就当我提前请诸位先尝尝味道,若有意见,可与我提便是。”
几个知事围了过来,看到这两道菜都有些舔嘴,他们平日里的月银不算多,除去家里的开销也剩不下多少,天香楼的河鲜宴倒是听说过,可就是没吃过,端看眼前这色香味俱全的河鲜,只怕是也差不离了。
于是一个个笑得比刚刚亲切多了,“崔娘子客气,行,等你开张,我们一定道贺。”
去不去的是二话,但能认个脸熟也是好事。
这便是崔粥此行的目的。
那男子见此也不好再推诿,只能抱拳表示,“在下姓聂,单名一个朗字,崔娘子也不必一口一个官爷的叫了,区区小吏,不足挂齿。”
“聂知事谦虚了,民女不敢。”
他们二人在这里说着话,另一头的几个知事倒是动起筷子来了,香味钻进陆道安的鼻子里,鱼是他捞的,菜是崔粥做的,他们尚且没吃到呢,就被这些人给“糟蹋”了,一时间有些心气不匀。
可他也知道,今日跟着崔粥来不能闹事,因此脸垮着,表情不甚好看,但终归是没发出火来,只是让聂朗看见了觉着有些奇怪。
满以为此二人是姐弟或兄妹,也就没再细问。
出了门,崔粥正准备走呢,却发现身后之人多了几分别扭,明明人高马大的一个,可神态瞧着却跟小孩无疑。
“这是怎么了?”
“我抓的鱼,我都还没吃上呢,就让你做人情了。”
闻言,崔粥笑出了声,“还知道我在做人情呢,那说明脑子没坏,现在我们去定招牌,等会儿出城的时候看看,若还有好的,捞回来给你做其他吃食如何?”
听到又有的吃,陆道安才勉为其难的挪了挪步,崔粥摇摇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带的到底是威名赫赫的陆家人还是几岁的乡间稚童了。
招牌简单,找的还是之前那一家。
听闻铺子是在庆春街上开张,于是老板极力推荐了些好木材,自然要价也高,崔粥左思右想略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陆道安出声定下的。
“用樟子松吧,价格还公道些。”
听他这么一句,那老板也略有些尴尬,知道自己是在内行人面前耍宝了,因此也不敢再乱喊价。
直等出了东城门,崔粥都还在想笑,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砍价如此面无表情却让对方为难又说不出拒绝的厉害人物,不自觉的就对陆道安竖起大拇指来。
“还好带了你出门,否则我今天怕是要被宰了。”
“知道就好。”
陆道安语气中透着些傲娇,崔粥忍不住的又轻笑了两声,一路走一路说话,三里地也没那么远,很快绕过一片不起眼的林子,再往里头深了走,等到身上渐感凉意之时,入眼的便是一潭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