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10月初,红星大队。

    一阵湿热的风吹过,天空中鱼鳞般的云层整齐的排列着,晒谷场上裹着头巾的林来娣正用哈谷耙一下一下的耙着谷子。

    “陆老二家的,你还不快过去,你家根子掉进麻雀港里快没了。”

    林来娣呆愣了一瞬,嘴唇哆嗦起来,腿软的一步都迈不动。

    不远处,一个半大的小子听到喊话,将肩膀上扛着的两大袋谷子“嗖”的一下丢了下来,丢下一句“劳烦婶婶们帮忙抬过去”,而后冲着麻雀港拔腿就跑。

    “好嘞,女里快几去。”旁边的婶婶答应了一声,就喊人来一起搬谷子,顺便对着林来娣摇头叹息,“是个不顶事的,要是没有小草,唉……”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是懂的都懂。

    陆荇一口气不带停歇的跑到麻雀港港边,根本不用找就看到一群孩子围在一个地方。

    她伸手将外围的孩子扒拉开,嘴里焦急的喊着,“大家让一让,让一让。”

    一看到是她来了,小孩们都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小草姐姐,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根子。”

    听着胖小孩不带一丝愧疚的道歉,陆荇没有理会,嘴里吩咐着,“大家让一让,你们都围在这里,我没办法看根子的情况。”

    小孩们自觉的站远了一些,只有刚刚道歉的小孩站在原地大喊,“小草姐姐,根子已经死了,你……”

    “啪!”

    巴掌声让小孩顺利的闭了嘴,连周围看热闹的孩子都雅雀无声。

    陆荇在躺在地上的根子身边跪伏下来,看他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立马双手拍着根子的肩膀,喊着他的名字,“根子,根子醒醒!根子,根子!”

    没有任何回应。

    陆荇沉稳的把根子头抬起来,扣嘴、人工呼吸、心肺复苏一气呵成,这是她上辈子经历过一次急救训练后铭记于心再也不会忘记的动作。

    她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四年了,因救人而死在地府抽奖得到了奖励重活一世。

    来到这具身体时,正面临这个家最艰难的时候,陆荇的亲爹因帮全队的人捣鼓黑市买卖被黑吃黑追杀。

    下落不明又一直没回家,大家都默认他已经没了,留下个怀着身孕快要生产且没有主见的妻子林来娣和十岁的陆荇。

    陆荇一来,就面临林来娣忧思过重早产在即,又正值上工的点,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亲爹因着做的是不能让人知晓的事情,队里默认他往偏远山脚的方向建了屋子。

    算了算原身记忆中从家里跑到上工的方向再跑回来的时间,陆荇果断决定用自己三脚猫的手艺来帮林来娣接生。

    过程手忙脚乱,加上林来娣有之前生陆荇的经验,有惊无险的生下了一个只有四斤多的男孩,就是根子。

    陆荇亲爹之前说过,这胎要是个女孩,就让林来娣给取个美美的名字,毕竟他之前给陆荇取名时,林来娣埋怨了他不少时间。

    但若是个男孩,就叫陆磐,磐石的磐。

    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像陆荇一般坚韧顽强,而自己的儿子能像磐石一般坚定不移。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最后的给自己儿子命名的机会被家里老太太剥夺了。

    “叫什么陆磐,跟装菜的盘子样的,老二没了,这就是他的根,得叫根宝!”陆家老太太洪亮的声音让陆荇记忆犹新。

    因陆根宝的关系,原本已经搬出陆家老屋的陆老二一家被允许回到了陆家老屋。

    陆老太太实在是怕林招娣那软包子的性子养不活她家老二留下的唯一的根。

    只是回到陆家老屋后,陆荇不经意间展现出遗传到陆建军的天生神力让陆老太原本给老二一家一口饭吃不让他们饿死的心态彻底发生了变化。

    从陆荇十岁那年起,陆家就有了两个拿满工分的壮劳力,陆家老大和陆荇。

    之前那个一直在旁边叭叭的小孩就是陆老大的小儿子陆财宝,虽然不知全貌,但陆荇的经验和直觉告诉她,根子落水,跟这小子脱不了干系。

    “醒了醒了,根子醒了!”一位小朋友的一声欢呼让埋头做心肺复苏的陆荇猛然抬头,就看到根子艰难的咳出一口水,想咳嗽又咳不出来的样子。

    她扶住根子,帮他轻轻拍背顺气,好半晌才把他憋成猪肝色的脸色平复了下来。

    根子是早产儿,出生便带着不足,以往体质总弱的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后来是陆荇帮着城里来的有钱知青干活换了不少钱粮给根子补身体,这才让他的体质慢慢好了起来。

    如今经历了这一遭,只怕又更难养好了。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把他按下去好几次……”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陆财宝突然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

    陆荇咬牙切齿,想到根子生病时红着脸乖巧的跟她说“姐姐我没事”时的模样,一股戾气从心底升起:“陆!财!宝!”

    不够,还不够,一个小孩子做出这种事,大人只会说他顽皮,根本不会对他怎么样,陆荇眼神发狠,脱下防晒的外套先把陆根宝脱光用外套裹了起来,而后揪住了想跑的陆财宝的衣领子。

    “现在想跑?晚了!陆财宝我告诉你,蓄意谋杀是要蹲班房的,我现在就送你去公社把你抓起来!”

    她向来说到做到,陆财宝腿一哆嗦,一股尿骚味瞬间传了开来,他娘没跟他说会蹲班房啊,一想到要蹲班房,陆财宝伤心的大哭起来,“不是我,是我娘让我这么做的,我娘说只要根子死了,你们就会把我过继过去,你会养我一辈子,哇呜呜呜……”

    她就知道陆财宝是个没种的东西,还想让她养他一辈子?简直做梦!

    陆荇冷笑一声,看向已经跑到旁边的陆老大,“大伯可听到了?姆姆可是想让我爹绝后啊!”

    是了,刚刚她就看到陆老大过来了,弟弟唯一的儿子差点没了,他怎么能不来看看。

    陆老大握了握拳头,愧疚的看着陆荇,声音带着晒久了的沙哑,“小草,我们回家再说,根子还需要休息。”

    第二章

    回到家,陆老大对着下工回来的李大妮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打的李大妮嗷嗷直叫。

    “好你个陆建国,你能耐了,你看我不告诉整个大队的人你打老婆!”

    陆建国是陆老大的名字,他向来要脸,每次李大妮只要一拿这个威胁,陆建国都只有伏低做小的份。

    哪知这次不管用了,陆建国非但没有理会她,还把陆财宝也拖了出来,一阵往死里揍,“你去说,你去告诉全大队的人,你想弄死自己小叔子唯一的儿子,你看大队里的人会不会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早些年陆老二一直帮队里的人奔波,红星大队整个队的生活水平都因为他提高了不少,队里感恩的人还是很多的,李大妮挑唆陆财宝做的这个事一旦被队里的人知道了,只怕就不是被吐唾沫这么简单了。

    李大妮不是傻子,听陆建国这么说,就知道陆财宝肯定说了些什么,当下也不嚷嚷着要出去宣扬了,扑到哇哇痛哭的陆财宝身上帮他挡陆建国的拳脚。

    “哎哟,当家的,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财宝就被打死了。”

    到底是自己的媳妇和儿子,陆建国打了一阵之后便停了手,讪笑着走到一直看戏的陆荇身旁。

    “小草,大伯已经教育他们了,你看根子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陆荇轻飘飘的吐出一句,“大伯觉得没什么事,那就是没什么事吧,只是我明天要去公社给根子找些补身子的东西,我这要是说漏了嘴……问题也不大,毕竟是一家人嘛。”

    这么说就是不满意了,陆建国抹了把脸,没想到陆荇完全不给他这个大伯面子,当下二话不说对着那娘俩又是一顿胖揍。

    陆荇瞥了一眼,再这么打下去,只怕真的要出人命了,她抬脚向屋里走去,头也不回的说:“根子需要静养,咱屋里人太多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赶李大妮和陆财宝回李大妮娘家,那可不是个好去处,不脱一层皮别想回来。

    陆建国想拉住陆荇,但见她眼带警告,便知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只能去找陆老太。

    “娘,你看这,晒谷子的活多好拿工分啊,这大妮要是回了娘家,咱们家平白少了好些工分。”

    “呸!”陆老太可不糊涂,她喉咙里的浓痰早就准备好了。

    怎么都是她的种,老二那么出息,老大就窝囊成这样,还被一个女人拿捏住了。

    想当初老二还在时,老二媳妇对老二,那叫一个服服帖帖,大冬天的还用自己个的心口给老二暖脚,这要是搁老大这,他不用自己的心口去给李大妮暖脚都算好的了。

    想到这,陆老太觉得自己得好好跟陆老大掰扯掰扯,“建国,你是不是觉得小草她们占你便宜了?”

    陆建国不说话,很显然是默认,气的陆老太想把他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

    “别怪老娘没提醒你,小草跟你一样拿满工分,小草娘也跟李大妮拿的工分一样,你家两个儿子,吃的比拿满工分的小草还多,根宝是个猫儿胃,谁占谁便宜你自己合计不出来?”

    是这样吗?陆建国一阵恍然,所以,一直是他们一家子在占老二家的便宜?

    陆老太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说道那么多,这糟心玩意老大她现在是一刻都不想看到,“你送她们娘俩回去,给老娘看好了,不许她们带口粮,占便宜没完的。”

    最初老二走的时候,陆老太确实想过让老大家搭把手,至少把陆根宝抚养长大,可谁知小草跟她爹一样出息,反倒让老大家占了人家孤儿寡母的不少便宜,就这样那该死的李大妮还生出了那样的心思,杀千刀的!

    陆荇知道陆老大要去找陆老太说项,她一点都不担心,陆老太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且对每个孙子都没有偏心,一碗水端平,对她更是没得说,谁让她是个壮劳力呢。

    她回房里拿了钱票就要出门,这些钱票都是她平日里帮那些知青们干活赚来的,陆老太知道她时常帮陆根宝补身子,从来不要求她上交,谁知竟让李大妮起了那样歹毒的心思。

    这样的大伯娘,她可要不起,等陆根宝情况好些了,她就准备跟陆老太说搬回去。

    陆老太要是想跟着她们住,那也是可以的,小老太太很是招人喜欢。

    “奶,大队长找我说今天杨会计要去接新的知青来,让我帮着去接一程,我顺便去给根子买点东西回来补补身子。”

    多的她没说,陆老太也都明白,大队长是陆老头的亲侄子,跟陆老二就是堂兄弟,陆老二去了之后,平日里大队长很是照顾他们家。

    说是说让陆荇帮着去接新来的知青,其实不过就是知道陆荇靠着帮知青干活赚钱,给她提供便利罢了。

    陆老太赶紧小跑着往里屋去了,边跑还边念叨着:“小草你等等,奶给你拿东西。”

    陆荇在堂屋等了两分钟,就看到陆老太像做贼一样探头探脑的打量了一下家里,看到陆建国送着李大妮出门了,这才往陆荇手里塞了一把票子。

    “小草,这是奶奶攒的钱,有五块多,你拿去给根子买些有营养的补补,你也别记恨你大伯,他是被……唉,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等陆老太说完,陆荇咧着嘴把钱往兜里一塞,“奶放心吧,我买好吃的回来喊奶一起吃。”

    陆老太知道她这还是记恨上了,无力的冲她摆了摆手。

    跑出家门,陆荇就看到村支书赶着牛车往这边来了,路过陆荇面前喊了一声,“小草快上来。”

    “哎!”陆荇应了一声,灵活的跳上牛车,看样子杨会计今天有事去不了,这才让村支书去。

    平日里支书都不管这些,只有那些东家吵架西家打架的事才会找到支书来,在大队里等于是干了妇女主任的活。

    而妇女主任的位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空悬了,顶了名字的那位一年到头陆荇也没在大队里看到过她几次。

    村支书赶车牛车,端着一根老烟枪,就跟陆荇聊上了,“小草,你弟弟情况怎么样啦?”

    “还行,死不了。”陆荇心里想着怎么轻描淡写的把情况说的严重一些,“就是之前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子怕是又白折腾了,唉!”

    村支书气的胡子都在发抖,“这个李大妮,这个李大妮,她要不是你家里人我就给她送去劳改。”

    第三章

    真要把李大妮送去劳改了,就跟陆建国彻底闹翻了,陆荇暂时还不想。

    “杨爷爷,她到底是我姆姆,她对不起我们,我们却不能做的太过分,只是我姆姆老说我们占他们家便宜,我想着,我跟我娘还是带着根子住回原先的地方吧。”

    那屋子久不住人,四年的时间只怕荒了不少,陆荇想通过村支书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李大妮逼着她们搬走的。

    杨支书的山羊胡都抖的停不下来了,他使劲在牛车上敲着烟枪,“啥?她说啥?你们占她家便宜?她李大妮的脸皮咋比牛皮还厚呢?”

    不说别的,到底谁占谁便宜,到计分员那里拿工分记录表一看便知,这是多厚脸皮才能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

    说到底不过是欺负陆老二没了,唯一的男丁陆根宝又还小,身子骨还不好,才打的这样一副如意算盘。

    “小草你放心,你们要是搬出来,以你的能力,别人也不敢欺负你们娘几个,杨爷爷跟你堂叔也会帮着你们的。”

    杨支书一路宽慰着陆荇,颠吧颠吧的牛车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公社,知青是早就分好了的,一班车过来,他们到的时候还没看到知青的影子。

    陆荇跟杨支书打了声招呼就直奔供销社。

    听说这个年代的麦乳精很补,但陆荇从未尝过味道,甚至在公社的供销社连见都没见到过,那是难得的好东西,一有货全都内部自留了,哪里等得到他们来买。

    她今日似乎来得不巧了,公社的供销社关着门,上头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今日盘货”,看样子是去了上级供销社进货,只能下次再来。

    见陆荇空着手回来,杨支书问了一句,“没买成?”

    “盘货去了,下次再来吧。”

    杨支书敲了敲烟枪,将烧完的烟丝倒了出来,“昨天你建设哥抓了两条鱼,等回了队上你带一条回去。”

    “谢谢杨爷爷。”队里的队长支书他们有些什么东西都不会忘了她们家,自然陆荇也不会白拿。

    说话间,就看到公社书记领着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走了出来。

    奇了怪了,以往送知青出来这活怎么也烦不到公社的一把手,这群人里头只怕有背景身份不简单的。

    红旗公社有十一个大队,来领人的队里代表早就在公社外头等着了,关照些的还会派个牛车来,有些队就只来了个人,那些知青只能自己扛着行李回去。

    陆荇她们大队的大队长是出了名的公道,人好,公社领导要是想要安插什么需要照顾的人,红星公社是首选,且红星公社的乡亲们家里都比较富足,矛盾纠纷少,放过去领导们也放心。

    所以待会儿分来她们公社的人,一定有她即将到位的钱袋子,陆荇暗暗搓手手期待着。

    不过几秒时间,公社书记便带着一群知青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红星公社的村支书。”他先跟知青介绍了一下,又跟杨支书寒暄几句,“老杨,今天是你来接啊?队里情况可都还好?”

    杨会计见书记记得自己,原本褶子就多的脸上瞬间笑成了一朵老菊花,“队里都好,今年天好,收成不错,这几天都忙着晒谷子。”

    这些公社书记早就得了汇报,他的目的自然不会为了再听一遍老杨的废话。

    只见书记从兜里掏出一盒壮丽牌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了杨会计,而后不经意的说道:“老杨啊,这批知青里头有个身子骨不大好的,我想着分到你们那你帮着照顾一下,其他人就没给你们分太多,统共就俩男知青。”

    说着指着站在他身旁的高瘦男知青介绍道:“这是顾流之,这是……”

    “我叫陆楠。”站在顾流之身旁的矮胖男知青见书记不记得他的名字了,立马自己开口自我介绍。

    一听到就两知青,杨会计更是乐的不行。

    遥想知青刚下乡那几年,哪个地方不是热烈欢迎的?如今时间长了,也都知晓那些知青的尿性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爱生事。

    近两年要是哪个大队一次只来两个知青,只怕大队长跟村支书做梦都能笑醒。

    身子骨不大好有什么关系?那些来的知青在他们乡下人眼里,身子骨都不大好。

    陆荇也乐,能得公社书记这么关照,那位“身子骨不大好”的顾流之,应该会成为她今后长期饭票的不二人选了,真好。

    她趁机打量了这两个知青几眼,只一个呼吸间就被那个叫顾流之的高瘦青年吸引了,他生的很是俊俏,脸上皮肤十分白皙,一双眼眸黑的像墨玉一般,下颌线条清晰流畅,就像工笔白描的墨线,身上穿着纯白色短袖的确良衬衣,手腕上戴着一块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手表。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打量,顾流之朝视线投来的地方瞥了一眼,不经意间带出的狠厉眼神让陆荇感觉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

    他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眼眸低垂,连唇色看着都好像苍白了几分,好一副病弱青年的模样。

    陆荇收回视线,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胸脯,她又不是真的十三岁孩童,那个眼神,她绝对不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那绝对是见过血的眼神。

    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呼吸,到底不敢再去看顾流之第二眼。

    书记跟杨支书聊了几句之后,留下两个男同志就带着剩下的知青去其他大队交接人了。

    杨支书打量了顾流之和陆楠一眼,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高瘦瘦的顾流之应该就是书记交代的身子骨不大好的那个了。

    “顾同志和陆同志上车吧,跟我们回队里安顿先,往年人多,牛车都是拿来驮行李的,今天你们倒是也能坐下歇歇脚了。”又转头示意陆荇,“小草,去帮两个同志把行李弄上来。”

    陆荇没多说什么,只答应了一句,“好嘞。”

    顾流之和陆楠看着像认识的,顾流之手上什么都没拿,相反,陆楠身边的包袱则是堆得老高。

    见陆荇伸手就要来提行李,陆楠连忙拒绝,“不用不用,这些东西重,小孩还在长身体呢,我来就成。”

    他说着,吃力的抬起一个大包裹,没走两步就满头大汗,陆荇见状,捂嘴轻笑了一声,而后毫不费力的单手抓起那个包裹放到牛车上,又三下五除二的把其他行李也拎了上去。

    “上车吧两位男同志。”

    陆楠简直惊呆了,这力气,真的是一个小孩能拥有的吗?

    第四章

    顾流之也错愕了一瞬,只是到底没有陆楠表现的那么明显,世界之大,什么奇人都有,没见过只能说见识少了而已。

    三人在牛车上坐定,杨支书便不再逗留,赶着牛车就走。

    不快些走难道要等其他人发现他们人少打发哪些厚脸皮的知青同志来蹭车?笑话,牛可是精贵东西,能省着用就得省着用。

    杨支书赶着牛车,溜的飞快,丝毫不顾及身后那些反应过来想要喊住他的其他大队接知青的代表。

    牛车启动了,陆荇正式登台表演的时机就到了,她此时已经全然忘记了被顾流之一个眼神吓到的感觉,“二位同志,我叫陆荇,红星大队人,我力气很大,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

    杨支书也帮忙搭腔:“小草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爹,这几年都靠她赚工分来养活她娘跟她病弱的弟弟,好在她有一把子力气,平日里也帮着知青点干活来换取一些报酬给她弟弟做医药费。”

    听到“赚钱养活病弱的弟弟”,顾流之似乎有几分动容,主动跟小草自我介绍,“我是顾流之,以后就要麻烦小草了。”

    若只是付出一些钱票便能收获一个长期劳动力,还是这么力大价廉有拖累的劳动力,顾流之觉得很值,还能帮他维持好病弱人设。

    至少为了养家,这个陆荇会把他的事保质保量的做好,这就很让他满意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磁性,陆荇又忍不住朝他看去,这男人一副病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倒真是有几分样子,要不是她被之前的眼神吓住了她也就信了。

    只是像这样的男同志,在这个年代很是少见,到了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云英未嫁的少女会春心萌动。

    “不麻烦的,顾同志可以找我换劳动力,不牵扯其他。”陆荇简明扼要的表明他们钱货两讫的交易模式,并不上赶着巴结。

    谁知道这位到底是做什么的,连公社书记都纡尊降贵的送他出来,不敢想,只要不打扰她平淡的赚钱养家生活就行。

    顾流之很是满意,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倒是他身旁的陆楠,开始自来熟的跟陆荇聊起来了。

    他先也是自我介绍了一遍,“我叫陆楠,小草,我刚听你说你叫陆荇,是路遥知马力的路还是耳字旁的陆?”

    陆楠刚说完就后悔了,以前常听他爸说,乡下小孩极少有读书的,也不知道小草会不会觉得他是在故意嘲讽他。

    正纠结着怎么改口,就听到陆荇回答,“是耳字旁的陆。”

    “那我们或许还是本家!”

    半个多小时的路,只刚开始顾流之说了两句话,后面就一直是陆楠在拉着陆荇叭叭个不停,聊这里的风土人情,聊村子里的事,聊知青来了之后的吃住问题还有干活的问题。

    不是敏感的问题陆荇都回答了,也给了陆楠不少意见和忠告,虽然顾流之在闭目养神,但陆荇感觉他是听到了的。

    陆楠跟她攀谈了一路,发现陆荇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农家小子,也没有想象中乡下人的怯懦和粗俗,加之又是一样的姓,让陆楠更是生出了几分好感。

    “知青点到了,小草帮两位同志搬下行李。”

    “好嘞!”

    这种好事,除了她,还真没有人做得来。

    陆荇谢绝了陆楠想要自己拿行李的想法,一手拎着一个大包裹就进了知青点。

    现在还没到下工时间,大队长提前通知了知青点的两位负责人回来安顿新来的知青,他们看到陆荇进来十分热情。

    女知青手里拿着几颗大白兔奶糖塞给陆荇,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手,“小草,听说你弟弟又生病了,姐姐这里还剩了几颗大白兔,拿回去给弟弟补补。”

    这个时候的大白兔奶糖可是有七颗大白兔等于一杯牛奶的营养价值的,光这几颗就不便宜。

    “哎呀,田静姐,怎么能收你这么好的东西。”陆荇推脱着,却被不容置疑的力道又推了回去。

    你来我往几下,大白兔奶糖最终进了陆荇的口袋。

    站在旁边的男知青也不甘示弱的塞来了一小包用报纸包着的肉干,直接说道:“小草你可别推,平日里你帮了哥哥姐姐多少,你田静姐姐的心意是心意,我的就不是了?”

    陆荇只好收下道谢,盘算着等明天上工先去帮谁干活,这些东西可都不好买。

    见她收下,田静和田远都松了一口气,陆荇可是他们知青点最受欢迎的人,跟他打好关系好处可太多了,好不容易这次没有其他人在,他们就不信这点东西还送不出去。

    田远给了田静一个大拇指,得了个得意洋洋的表情,就出门去帮忙搬行李,看到只有两个男知青,脸上的神色更是真心的高兴了不少。

    等东西搬完了,杨支书就让陆荇上车,把顾流之和陆楠扔给了知青点的负责人。

    杨支书也没问陆荇这次得了些什么,总归是些好东西,他也不贪这小孩的,整个大队都默认了陆荇帮知青点的人干活换东西,偶尔是几个鸡蛋,也有肉干,有时候还能有稀缺的红糖。

    这丫头也是会做人,但凡得了什么东西,有村里人需要的,她也会跟人换,就没有人说她不好的。

    杨支书赶着牛车到他家绕了个弯子,把那条鱼用草绳穿了拿给陆荇,而后又送他到家门口。

    家里只有陆根宝和照护他的林来娣,李大妮娘家远,陆建国只怕要摸黑回来,陆老太和陆金宝去上工了,刚好趁着他们不在家,把东西先规整了,这个家,必须得搬出去!

    她们娘三在老宅里住了四年,陆荇也花了四年的时间在红星大队站稳脚跟,本想着就这么继续住下去跟大伯一家相互扶持着也没什么不好。

    可近一年多来,李大妮时不时就要来事,陆建国瞧着也不晓得是越来越糊涂还是本性如此,对他们娘几个也嫌弃起来。

    陆荇早就想搬出去,一来林来娣性子软,犹豫不决,二来没找到好的开口时机,倒是耽搁了下来。

    经此一事,陆根宝差点去了一条命,李大妮也被她挤兑回娘家了,名声也只会被她宣传的越来越差,村里人会一面倒向她们娘三,陆荇再没有了顾虑。

    陆荇在院子里的大水缸前舀起一泼勺水,咕嘟咕嘟的灌了下肚,解渴后又将杨支书给的那条鱼挂到晾衣绳上,这才走了进去。

    “妈,你瞧我给根子带什么回来了。”陆荇献宝样的把大白兔奶糖和肉干捧到林来娣面前,得到林来娣惊喜的眼神。

    第五章

    “供销社什么时候进了这些稀罕东西来?”

    陆荇走到床边去打量陆根宝,见他睡的安稳,才回头答了一句,“哪呀,供销社今天盘货去了,这是知青点两位田知青给的。”

    一说知青点,林来娣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有些忧心陆荇的身体,“小草,你的身子,吃得消吗?要不咱少做一些吧,你是女孩子,要是把身子给累伤了,以后……”

    陆荇最不耐烦听林来娣说这个,多说几句她肯定又要哭哭啼啼,她赶紧制止了林来娣的话头。

    “妈,要不我们搬回山脚下那边吧,这样我们就不用老被大伯他们占便宜,我也能轻松许多了。”

    林来娣本还想一口回绝,在她的思想里,她们到底孤儿寡母,就是弱一些,容易被人欺负,但一听到陆荇拿自己的身体做筏子,她不敢多想,含着泪答应,“好,小草,妈听你的,我们搬,就是你奶奶那边。”

    “妈你放心,我来搞定我奶。”陆老太可比林来娣好搞的多,陆老太又不会哭哭啼啼的半天一句话不说,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征求林来娣的同意除了她是陆荇的亲妈这个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陆荇想她那四个舅舅了。

    林来娣的身世说起来真不差,甚至跟许多女人比起来还十分优越。

    她是家中长女,为了要个儿子,家里给她取名来娣,谁知一下就带了四个弟弟来,家里人都觉得是林来娣带来的福气,对这个女孩也算是农村式的娇养,没让她做过重活不说,也没怎么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四个弟弟护这个姐姐更是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才造就了她有些单纯软弱的性子,立不起来。

    丈夫在世时她就听丈夫的,丈夫去世后,女儿立起来了,她就听女儿的。

    这些年林家四兄弟没少过来帮衬,反观李大妮家的那个兄弟,不喊陆建国去帮忙就不错了,指望他们家来帮衬?门都没有。

    这也是陆老太即便看不上林来娣但大多数时候还偏着她的原因。

    娘家好,性子弱,陆建军还没了也就等于没有婆媳矛盾,她们俩是怎么都吵不起来的。

    除此之外,林来娣还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决定好了的事情她就会立马去做,不等陆荇再说些什么,她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只等陆老太回来跟她知会一声就能立马搬走。

    “妈,你先收着,我去屋里看看,对了,杨爷爷让我带了条鱼回来,你收拾完就给做了,刚好大伯他们不在家,咱好好补补。”

    她说完就跑了出去。

    到了山脚下,看着身体记忆中有着无限回忆的房子,陆荇“吱嘎”一声推开了沾满株死网的大门,无数灰尘扑簌簌的滑落下来。

    院子里原本种着一株桃子树和一株枣子树,这两种树向来生命力旺盛,也不知什么原因都枯死了。

    房子是陆建军还在时建的砖瓦房,做的年限短,且砖瓦房结实,不见明显的破败处,只是窗户可能因为潮湿无人打理的原因,有些腐朽了,地砖的砖缝里也生出了不少青苔,爬山虎的藤蔓张牙舞爪的横生。

    屋里的家具也是房子初建时打的,用料都极好,还是她们走时的样子,只除了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堂屋后头连着一个大房间,是林来娣和陆建军以前的房间,左边是陆荇的屋子,右边有个一样大的,是那时陆建军给第二个准备的。

    只可惜他到底没看到陆根宝出世。

    陆荇手脚利索的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窗子虽然有些腐朽但还能用,村里比这差的也不少,她暂时没打算换,主要是没钱。

    她身上的钱还准备留着给陆根宝多买些补身子的东西。

    全都收拾干净了,也到了下工的点,陆荇拔腿就往家里跑去。

    跑到家门口时,正好撞见陆金宝挑水回来,陆荇自然的打了个招呼,“金宝哥。”

    陆金宝只嗯了一声。

    他性子沉闷,跟陆建国一家都格格不入,陆老太老说他是隔代传了陆老头的,对这个孙子多少嘴上有些嫌弃,却也是没有亏待过的。

    听到陆荇的声音,陆老太小跑着就从屋里出来了,紧紧的盯着她,“大孙女,你要搬走?”

    似乎她敢说一声是陆老太就要躺下打滚了。

    陆荇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奶,我不想等哪天根子没了我还要去养杀人凶手。”

    “呸呸呸!”陆老太赶紧呸了几声,还拉着陆荇也呸,神神叨叨的双手合十念叨“不作数不作数,小孩子说话不作数,见怪莫怪,见怪莫怪。”

    现在可不兴这幅模样,陆荇赶紧拉住她,“好了,奶,是我说错话了,小心被人瞧见了。”

    陆老太抹了抹眼睛,“非搬不可?”

    “非搬不可!”

    得,大孙女做的决定她从来没改变过,陆老太不劝了,改说了一句,“那等会吃完饭奶去帮你们收拾。”

    正准备开饭,院门被敲响了,外头的人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声,“小草在家吗?”

    乡下人哪有这么说敲门问人的门道,看见没锁门直接就推门进去了,来的定然是知青。

    陆荇的事陆老太从不过问,只说去厨下帮忙就拉着陆金宝一起进屋里去了。

    单听声音陆荇就知道,来的人定然是顾流之,他的声音很特殊,听过一次基本上不会跟被人的声音混淆的那种。

    陆荇去把院子门拉开,看到顾流之她勾起一个笑容,她猜的果然没错,这个男人虽然给她的感觉有点危险,但陆荇知道,他有事要麻烦自己。

    换句话说,这个长期饭票,暂时可约。

    这顾流之定是听说了她的事迹,上赶着巴结来了,她的长期饭票,这不就来了嘛!

    “是顾知青和陆知青啊,有什么事吗?快进来坐。”

    陆荇嘴上说着,却没有把人让进去的意思,毕竟是吃晚饭的时候,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厚着脸皮在这里蹭饭。

    看出了她的小动作,顾流之心里有些好笑,但却没表露出来,只说:“我们来表示一下感谢。”

    特指今天陆荇帮他们搬行李的事。

    原本顾流之是想着,跟陆荇说的一样,做钱货两讫的交易,但是等陆楠在知青点套了话出来之后,他才发现,之前的想法是有多愚蠢。

    第六章

    什么钱货两讫,人家陆荇愿意才是钱货两讫,人家不愿意,就是他们知青点所有人求着一个陆荇,他们有个屁的优越感!

    陆荇看到他们带来的东西,笑容立马变得十分真心,“害,都是小事,哪里还值当你们这么跑一趟啊?”

    只是她这么说着,眼睛却盯着陆楠手里抱着的东西移不开眼,这不就是她今天想到供销社去碰碰运气买的麦乳精嘛!

    她眼里不带贪婪的渴望再次愉悦了顾流之,他推了推身边的陆楠,陆楠立马识趣的开口,“小草,之前听杨支书说你弟弟身体不太好,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以后还希望小草你多关照几分。”

    他说着,身旁的顾流之配合的咳嗽了几声,而后接过陆楠手里的麦乳精递出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虚弱,“麻烦了。”

    陆荇龇着牙接过麦乳精,丝毫不在意形象问题,麦乳精到手,她才乐呵的说不麻烦。

    “顾同志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一定给你排在最前面!”她承诺道。

    让公社书记亲自相送的大羊就是不一样,出手就是麦乳精,让她怎能不大开方便之门?

    而且他还很识趣的送完礼就走了。

    陆荇关上院门,往堂屋跑去,一进门就献宝样的把麦乳精抱到陆老太面前,“奶,你看这是啥,根子可以好好补补了。”

    陆老太一双皱巴了皮的手颤抖着摸着麦乳精的罐子,嘴里不住的说好,“这下我这个老太婆也可以放心了,大孙女你跟你爹一个样,是个有本事的,我就盼着把你弟弟给你爹留住咯。”

    她把麦乳精还给陆荇,抬起手用手背去擦眼睛。

    “奶,你放心吧,我一定把根子养住。”陆荇先做了个保证,接着又跟陆老太说:“奶,等忙活完这段时间,我想把几个舅舅喊来吃个饭。”

    陆老太沉默了,她又想到大孙女要搬出去的事了。

    但是老大拎不清,还爱听枕头风,要不然一家人住在一起,有大孙女在,一大家子都多舒服。

    大孙女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性子,自家大伯,稍微吸点血她也不会在意,只要她这个老太婆在,老大一家的日子难过不到哪里去。

    实在是当年看走了眼,怎么就给老大找了这么个媳妇,难怪以前的读书人都喜欢说什么娶妻不贤祸三代。

    想通了一切陆老太瞬间就觉得老宅待不下去。

    她拉住陆荇的手,“大孙女,你们先去,过几天奶就来,奶跟你们过好日子去,这糟心的家,奶待不下去了。”

    “好呀!”陆荇一口答应下来。

    她原还想着怎么把陆老太拐跑,实在是林来娣性子太弱了,陆根宝又还小,还是个先天不足的病秧子,要是她不在家的时候她们娘俩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要是陆老太跟她们住一起,她就放心多了。

    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之后,陆根宝醒了,他是被香醒的。

    一醒来,陆根宝就揉了揉眼睛,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堂屋,看到陆荇正端着一个大钵碗从厨房出来。

    “姐,好香啊,晚上吃什么?”

    他乖巧笑着的样子让陆荇更感觉搬出去的决定是对的。

    杨支书给的鱼不小,鱼头炖了豆腐汤,其他部分做了水煮鱼。

    豆腐汤用的豆腐是他们村里人自己做的,以往陆建军还在时,帮着他们家卖了不少豆腐,可惜现在除了村里人偶尔要吃提前知会一声他家才会做,豆腐生意不做许久了。

    今天他们家是赶巧了,隔壁二大队有家人今天结婚,定了不少豆腐还剩了些,便给他们家送了两大块来。

    水煮鱼除了葱姜蒜去腥以外,撒了一大片的干辣椒,看着红通通的一片,爱吃辣的人一定馋到流口水。

    过度的辣味反而掩盖了鱼本身的香味。

    这里家家户户都爱吃辣,辣椒也是每家每户必种的蔬菜,实在没菜吃时,红辣椒炒青辣椒,加点豆豉,也是道十分美味并且受当地人欢迎的菜。

    林来娣向来胆儿小,不敢让人知道自家吃的好,她的小草已经很累了。

    陆荇将水煮鱼在桌上摆放好,陆老太就端着另外一个大钵碗出来了。

    她边走边嘴不停的念叨,“小草让你全做了你就全做啦?不能留些带去那边吃?还好我大孙女立得起来,这个家要是给你当,迟早得完!”

    林来娣一声不吭的端着个盘子跟在陆老太身后,反驳是不敢反驳的,但听也是从来不听的,她现在只听女儿的。

    等她们把钵碗跟盘子放下,这才看到陆根宝已经起来了。

    陆老太把陆根宝抱了起来,心肝肉的问陆根宝还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啦,奶,我现在,可健康啦,姐姐在,我不会有事的。”他冲着一家人露出暖心的笑容。

    林来娣给他谈了谈额头,见没有烧起来,这才招呼着大家吃晚饭,却不见了陆金宝。

    陆荇从林来娣端上桌的碗里抓起两个野菜饼子,塞了一个在嘴里,就让她们先吃,“我去找金宝哥,对了,妈,先别让根子吃辣椒,他只能喝那个鱼头豆腐汤。”

    林来娣做饭的手艺不错,做饭大概是她出嫁前做过最重的活了。

    出了堂屋,陆荇往大队里堆稻草堆的方向跑,果然看到了坐在稻草堆底下默默剥手指倒刺的陆金宝。

    “哥,吃饭了,你咋又跑这里来了。”

    陆金宝虽然内向木讷,心里却门儿清,看到陆荇,他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吃的每一口饭都是吃她的。

    他抓了抓衣服下摆,手足无措的说:“小草,哥不饿,你们吃,你们先吃。”

    这是陆老大家少有的出了株好笋。

    陆金宝有羞耻心,脑子也会想事,他不是天生就这么木讷,只是因李大妮不喜欢他太过于正气的性子被打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按理说,再怎么样都是她儿子,性子再不讨喜那也该是嘴上怨着心里向着的。

    可李大妮对跟她一样性子的陆财宝那叫一个掏心掏肺,对陆金宝却像是后妈一样。

    第七章

    陆荇把陆金宝劝回家,强迫他吃了晚饭之后,就准备搬回他们自己家。

    这对陆金宝来说又是个晴空霹雳,他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挽留。

    “金宝哥别愣着,帮忙搬东西啊。”

    陆老太见他局促的站在那里,被陆荇喊了也不知道动,只会一个劲用手抓衣摆,气就不打一处来,“陆金宝,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你也跟你爹娘一样觉得小草吃你家的住你家的占你家便宜?”

    一看到他这个样子,陆老太心都是痛的,老头子用这个模样折磨了她一辈子,好不容易老头子走了,还得对这个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孙子,这谁受得了!

    “不、不是,奶,我没、没觉得,我就是,不想小草她们搬、搬走。”

    陆金宝摆摆手,结结巴巴的表达完自己的意愿。

    谁知刚想通了的陆老太火气更大了,她揪着陆金宝的耳朵就吼他:“不搬?小草赚的比你一家多,吃的比你都少,不搬继续留下来给你们家吸血?”

    “没、没有,奶,我没有这么想。”

    陆金宝疼的龇牙咧嘴,却没有喊一句疼,只是解释了一句就不做声了,老实巴交的样子看的陆荇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帮忙把陆老太拉住,“奶,金宝哥只是舍不得我们,他会明白的,是不是,金宝哥?”

    耳朵得到了自由的陆金宝赶紧点头,表示他是跟小草说的那样,然后帮忙搬起东西就往山脚下跑。

    在他们搬家的时候,知青点掀起了一阵嘲讽风波,主要是知青点其他知青对负责人田静和田远兄妹。

    居然趁他们不在拉拢讨好小草,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激烈的唇枪舌剑在知青点上演。

    陆楠吃着小零嘴看热闹。

    顾流之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将其他人竹筒倒豆子一般翻老黄历的事情全部听了一遍,牢牢记在了心里。

    听完后,知青点有个男知青立马就被他注意到了,他有意无意的打量了那个男知青几眼。

    这人叫魏刚,是知青点其他人嘴里的“老好人”。

    具体好在哪里呢?

    魏刚来红星大队两年了,他从不跟知青点其他知青抢夺小草的帮助,刚开始虽然干活也吃力,没过多久就适应了,一天也能拿个五到六工分。

    而且他为人大气爽朗,不爱斤斤计较,知青点有人问他借了什么东西不还,他也从不在意,每天乐呵呵的,甚至有时候借了钱票他都从来不催。

    有个家里条件不好的女知青据说零零散散加起来只怕找他借了有大几十块钱了,他也从来不催着人家还。

    经常对知青点的同志们嘘寒问暖,每个人有困难他都会帮忙,知青点人缘最好的就是他了。

    这个人的人设经营的太完美了,完美到让人不敢相信。

    难道真的有人脾气好到大几十块钱不还还能笑眯眯的继续给人家借?

    大几十块钱可是一个正式职工一到两个月的工资了。

    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顾流之在心里把魏刚的名字用不一样的颜色圈了起来。

    他打量的很不露痕迹,也就随便看了几眼,且每个人都看到了。

    独独魏刚,敏锐的很,不但在劝架的时候察觉到了他的打量,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似乎在说:以后有事情可以找我帮忙。

    顾流之做出一副被他看的猝不及防的样子,憋了一口气,而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知青都停止了征讨,被顾流之不间歇的咳嗽声吸引了。

    陆楠手忙脚乱的帮他顺气,又拿他的水壶给他喝水,“顾哥,你慢些,别喝太快。”

    今日这场争吵,除了有对田静和田远两兄妹偷偷巴结陆荇给好处的不满之外,还有就是对来了这么个病秧子的恐慌。

    他是个病秧子,病秧子啊!

    平日里他们谁但凡有个头痛脑热的,陆小草都会多关照几分,如今来了这么个病秧子,还是个不差钱的病秧子,出手还大方,第一天来就送麦乳精。

    想也知道陆小草只怕要偏心到国外去了,这让他们心气儿怎么顺的了。

    这次争什么?吵什么?吵出最后的胜利者之后呢?发现第一名已经内定了?

    真的是好让人生气。

    所有知青一致决定不吵了,互相对视冷哼一声洗漱回房。

    乒乓乓乓搪瓷脸盆的声音和砰砰响的摔门声此起彼伏。

    被声讨了半天的田远和田静两兄妹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不是针对他们,可还是没来由的有压迫感。

    但对于才第一天来还身体弱的顾流之,他们还是抱有善意的,兄妹俩安抚了他一番才去做自己的事,也算尽到了知青点负责人的责任。

    在田远和田静走后,魏刚笑着也走了过来,开口便问顾流之,“顾同志,没吓到吧?他们就是没事爱吵几句嘴,其实人不坏。”

    “咳咳……没、没有,谢谢魏同志,咳咳咳……”

    顾流之咳得脸通红,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一直注视着他的魏刚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

    等顾流之停止了咳嗽,他才温和的说了一句,“不客气的,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知青,都是为了支援建设来的,合该互相帮助。”

    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我看顾同志刚刚用的是老式的军用水壶,这种样式的外边可没有,家里有人在部队吗?”

    还怕他多心似的解释了一句,“因为我叔叔也是在部队,所以就多问了一句,呵呵。”

    确定不是多问一下好方便你是否动手?顾流之不动声色,“嗯”了一声。

    嗯?

    那是是还是不是?

    魏刚继续试探,“我叔叔是在首都那边给首长做警卫员的,不知道顾同志家人是在何处?说不定还认识呢。”

    他说的颇有几分自得,好像真的是在炫耀自己的家世一般。

    有个当首长警卫员的叔叔,虽然没说哪个首长,但只要能被喊首长的,哪个简单的了?

    “咳咳咳咳……”顾流之咳嗽不止。

    惹得陆楠瞪了魏刚一眼,“问问问,问什么问,想炫耀就直说,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披着羊皮的狐狸,呸!”

    这话让魏刚尴尬不已,摸了摸鼻子,一句话都没说就回房了。

    知青点房间不少,是以前大队里的一个小地主被打掉以后遗留下来的屋子,房间大的很,里面放着一排木头打造的大通铺。

    因之前也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小房间便没有人去住了,大家都挤在一起,虽然拥挤,却让人安心不少。

    顾流之因为身体原因,跟陆楠两个单独在后院收拾了一个小单间住,倒也没有人多说什么。

    第八章

    二人回到房间,天色已经暗到看不清对方的眼睛了。

    顾流之抓过陆楠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两个字,一个“刚”一个“特”。

    陆楠握了握他的手表示知道。

    紧接着房里便传出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连其他老知青的房间都能听到。

    一晚上就在这扰人的咳嗽声中度过。

    老知青们一大清早起来脸色都不太好,若是任由顾流之这么咳嗽下去,他们的休息岂不是一直得不到保障?

    得想个办法让他搬出知青点。

    可又不能表露出他们嫌弃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谁宣扬出来的,说新来的知青有大背景。

    万一得罪了他,卡他们的回城名额怎么办?所以这事还得徐徐图之。

    但顾流之却不想徐徐图之了,这半个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让他迫切想要搬出知青点去。

    人多眼杂,实在不方便。

    正想着,门口传来陆荇的声音。

    “田静姐,我来找顾知青和陆知青的,支书说昨天忘了通知他们今天不用上工,可以去公社买些生活必需品,然后还有他们的口粮,让他们去找杨会计领,叫我给带个话。”

    这个流程老知青都是知道的,每个来这里的知青安顿好了之后都会给知青一天休息时间。

    这是红星大队的知青特有的权利,红旗公社十一个大队,另外十个大队也凑不出一个红星大队这样的。

    田静答应了一声,快速喝完最后一口野菜糊糊,推了推身边的田远,“哥,听到没,顾知青他们还没出来,你等会去上工前跟他们说一声,我先跟小草过去了。”

    她说完手脚利落的把自己的碗筷清洗了,在一众知青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挽上陆荇的胳膊一起往仓库的方向走去。

    能不羡慕嘛,陆荇今儿摆明了要跟他一起搭伙,田静今天肯定是满工分。

    到队里仓库门口时,村里人已经排上队了,大家都热情的跟陆荇打着招呼。

    “小草,今儿不跟你妈一起啦?”

    陆荇答道:“我妈请假了,根子昨天晚上发高烧了,到早上才退下来,我不放心,就没让我妈上工,一大早就去大队长那里请了假。”

    实际上林来娣是带着根子回娘家去了,但陆荇偏要这么说。

    她要告诉所有人,陆根宝因为落水的原因身体又不好了,她要把李大妮想要谋杀的事情在整个大队坐实。

    不报警是因为她们仁厚,搬出去是因为她们不想时刻防备着住在一起的人,任谁都不能说她们忘恩负义。

    十月份农村的活还是不少的,最需要人手的就是掰玉米、拔玉米杆子和搬稻谷、晒稻谷。

    除此之外就还有打猪草、煮猪食、喂猪、摘茶籽等以及一些其他比较轻松一些活,这些基本上是照顾孕妇及小孩的,正常成年人分不到这样的活。

    陆荇是个特例,她从来干活都是一把好手,队里给她划活的时候都是按照成年男子满工分的活去划的。

    计分员搬了个万年不变的木头桌子坐在仓库门口,桌子上摆放着一本工分记录本。

    工分记录本不大,不过就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土黄色的封面,里头的纸张用粗线缝在一起。

    翻开来里头每一页都是一样的表格,最上头写着月、日、摘要、工分、累计工分、负责人盖章这些字样。

    工分本一本就是一个人一年的上工记录,都是由大队的计分员负责计分,在月末年末时要进行总结,公布清单,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活。

    陆荇和田静排到时,计分员找出两人的计分本,问陆荇,“小草丫头,今天还是一样的活?”

    “不了,叔,你帮我跟小田知青分点包谷地吧,我们去收包谷。”

    田知青是指田静的哥哥田远,为了区分两人,大家喊田静小田知青。

    收包谷的活可不轻松,包谷就是玉米,掰包谷可是个巧力活,没掰过的人可能斗争好久都掰不下来一颗。

    再就是包谷叶子,可割人了,拔包谷杆子时不时就要担心会被包子叶子割伤,当场倒是没什么,晚上回去之后保管又痒又痛。

    还有就是种包谷的地方,平地都是拿来种水稻和蔬菜的,包谷不挑地,大队里一般都把包谷种在岭上,一层一层的,没在农村待惯的去岭上干活很容易滚下来。

    陆荇虽然力气大,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吃过收包谷的苦的,那种晚上回到家的痒痛感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大队里从来不分配新来的知青去岭上干活,岭上的活容易拿满工分,却不是那么好干的,大队长怕出人命。

    就算是老知青,大队长都是一再斟酌,还要搞个当地人带着。

    后来因着这个也是出了不少事,队里就再没安排过知青上岭。

    直到陆荇跟知青们熟了起来,慢慢的开始带知青上岭,队上跟陆荇关系不错的一些叔叔伯伯也时常过来照看。

    忙没帮上,跟知青们倒是熟悉起来了,一来二去的,知青点几个能干活一点的男知青又开始跟着村里人去岭上干活了。

    到田静到底是个女知青,让计分员有些犹豫,“小草,小田知青没上过岭吧?要不你带个男知青……”

    这话一说出来,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妥,陆荇都十三岁了,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了。

    他怎么能说出让陆荇带男知青单独去岭上干活这种话?他简直想抽自己一个耳巴子。

    附近拿了农具还没走的村里人听到也都盯着,生怕陆荇一个没想明白就同意了。

    没爹的孩子,很多事大家都要照看着,提点着,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

    陆荇倒是没在意计分员说错话,自从她满了十三岁,前两个月大姨妈也来了,她就很少跟哪个男的单独在一起,包括村里的人,毕竟她是没了爹的娃。

    “放心吧计分员,我能照顾好小田知青,你给我们划分地方就是。”她笑着说。

    她做不到的事情从不说出口,计分员也放心了几分,给她和田静记下了活计,又交代还没走的一个相亲,“七叔,我把小草安排在你隔壁片区了,你歇晌的时候去转个圈。”

    “好嘞。”

    一切安排妥当了,才让陆荇带着田静上了岭。

    这是田静第一次上岭,看到什么都新奇,但也听说过一些以前的老知青上岭惹出来的事情,老老实实的跟在陆荇身后,不敢乱走一步。

    第九章

    陆荇在有荫的地方整理了一个小墩子,看的田静不知所以,不是收苞谷吗?

    “田静姐,待会儿我把苞谷拔出来放到这旁边,你就坐在这里掰苞谷。”

    她说着,一个转身就窜到苞谷地里,不过一小会就抱着一大摞苞谷杆子回来了,上头的苞谷都还没掰下来。

    本来的流程应该是先把熟了的苞谷掰下来,再把苞谷杆子拔掉,剩下还有些没熟的让它再长长。

    陆荇直接把所有熟了的先拔了,剩下一些还有没熟的就等回头再掰。

    田静不是那种干不得一点活的,跟陆荇配合着,两人一个拔一个掰,倒是干的很快。

    一个小时时间,陆荇就拔完了分配范围内的一大半包谷地,回头就帮田静掰苞谷。

    田静赶紧阻止她,“小草,不用,我自己来,你歇会。”

    虽然说让陆荇帮忙带着干活,也不过是为了多点工分,哪里能自己什么都不做。

    “没事。”陆荇手上不停,动作飞快,“田静姐,咱们早点干完,翻到岭后去转转。”

    岭后?田静眼前一亮。

    那可是当地人才会去的地方,说危险吧,又没有什么大型猛兽;说不危险吧,蛇虫鼠蚁还是有一堆的。

    最关键的是,岭后是当地人打牙祭必去的地方,各式的野果子馋的人口水直流,运气好还能碰上野兔野鸡什么的,还有野狐狸,秋天的野味最是肥美,可都是真正稀罕物。

    现在还是活比较多的时候,岭后肯定还没被嚯嚯,要是等忙完这一阵,再想去弄些什么吃的,那可想不成了。

    大片的当地人会像蝗虫过境一样把所有的野果子全部收割掉,那些野味自然也不会放过。

    难怪陆荇今天直接就要做这上岭的活,原来起为了这一茬。

    田静觉得自己干活都更带劲了,掰包谷的手都动出残影来了,终于把包谷全部掰完了。

    就看到陆荇拍了拍手,从自己腰上解下一条长长的稻草绳,看的出来不是最新的,绳子已经被磨得十分光滑。

    “田静姐,你把绳子栓腰上,不要离我太远了。”她说着,递了一头给田静,另一头栓在了自己腰上。

    田静听话照做,兴致勃勃的跟在陆荇身后。

    两人翻过岭就到了背面,背面很是原始,没有耕作的痕迹,漫山遍野都是成熟的野果子。

    上来这一趟陆荇是很有目的性的,她就想给田静和田远弄些野果子,她知道知青们馋这些东西。

    还有顾流之和陆楠那边,人家送了麦乳精,她也不能没一点表示,得回礼。

    陆荇拉着腰间的绳子带着田静往果子树靠近,时不时在她脚底打滑的时候拉上一把。

    “这边有两棵比较大的柿子树和酸枣树,等会摘完我们提前下工,你早些回知青点去,别被人看着了。”

    倒是不怕别人抢,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些是非总是好的。

    田静激动的点头,在陆荇的带领下,摘了不少柿子和酸枣。

    她们来的正是时候,柿子已经熟了,再不摘就要掉到地上烂,要是再早些又没熟,得藏熟来,所以这时候不早不晚刚刚好。

    看到田静快抱不住了,陆荇自然的从缝在衣服里头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布袋来,这是她的习惯,走哪都会带两个林来娣给她特意做的结实布袋。

    “小草你可真行。”田静接过布袋就欢快的把果子装了进去。

    就听到陆荇说:“田静姐,这袋子先借给你,回头可得还我的。”

    “知道啦。”田静答应着。

    这年头,乡下不好弄布票,虽然这粗布费不了几个钱,但在农村人手里,也能算家当的一部分了。

    装了小半袋子柿子和酸枣,陆荇帮田静把中间那层的搭扣弄好,搭扣是她特意让林来娣这么做的,为的就是上下层东西不弄混。

    “待会儿我们从那边绕回去,那边有棵毛栗子树,离下岭的地方近,下去走不远就到知青点了。”

    跟着陆荇拐了一大段山路,终于看到了她说的毛栗子树,田静看着一树青色的刺儿球,惊奇万分,“这里面装的就是栗子?”

    “对。”

    陆荇应了一声,熟练的把掉在地上的毛栗子抬脚踩了几下,里头的栗子就这样被挤了出来。

    这几个挺嫩的,她几下就剥掉了一个栗子的壳,连带着中间一层薄薄的皮也一起剥了下来,嫩栗子可不要太好剥。

    剥完她递给田静,“你尝尝,嫩甜嫩甜的。”

    这种的生吃比较好吃,但若是填饱肚子,还是要老一些的,熟了之后粉一点。

    田静吃完学着陆荇的样子去踩刺儿球,踩半天一颗都弄不出来,看着快装满的袋子泄了气。

    “好了,下岭吧,田静姐我先送你回去。”

    下岭时,陆荇眼尖的看到一胖一瘦两道身影进了山,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两个人不是被放假一天去备齐生活用品去了吗?为什么会跑到后山去?

    顾流之之前的眼神就让她心悸了好久,昨天晚上睡觉都没有睡得很踏实,一闭上眼就是顾流之那一瞥而过的眼神,仿佛掐着她的脖子一般,她生怕这两个人是什么坏人。

    借着家里还有事快速把田静送回了知青点,陆荇悄悄的又跟进了山里。

    林来娣不在家,午饭得她自己解决,她本也是打算下工之后去岭上弄点吃的,现在为了自己以后平静的生活,她选择了跟着顾流之和陆楠。

    山里的情况陆荇比那两个人可了解太多了。

    仗着一身天生的神力,她不仅在岭上如履平地,就算是再深一些的山里她也去过,还经常带些野味回家。

    就是她手艺不怎么好,要不然她就在外面弄熟再带回去给陆老太她们,也省得便宜了陆建国一家还觉得她们占便宜。

    陆荇不远不近的跟在那两人身后,看着顾流之虽然不熟悉地形却行动不慢的速度,哪里像是个病秧子。

    要是她家根子能有这样的身体,她做梦都能笑醒。

    顾流之的病弱,果然是装的!

    陆荇只多想了一点,再次抬头就失去了那两个人的身影,跟丢了?

    很快,她就发现,不是跟丢了,而是她被发现了。

    一只像铁钳子一般的手袭上她的肩头,陆荇吃痛,快速挣开反击了回去,一拳就冲着对方腹部砸了过去,听到闷哼一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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