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凤走到门口,不痛不痒地说:“我们已经决定不去了。殿下是孝南王妃,你应该去找孝南王救人吧?找我们,不合适。”
粟娘猛地一抬头,双目射出寒光,直指虞青凤,恨不得马上把她撕成碎片。
虞青凤毫无畏惧,居高临下瞪着粟娘。
粟娘赶快收回目光,抓住裴无厌的裤脚,哭诉:“殿下与孝南王有名无实,根本没有感情,但殿下对裴大人一往情深,此次入塔也是想要与大人同生共死……”
“即便如此,那也是殿下自己的选择,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没有义务去接人,”虞青凤拉着裴无厌往后退,“你还是快去找孝南王吧。”
裴无厌停住脚步,“慢着,要说义务,还真有。我们此次前来就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为公主殿下排忧解难。恐怕这趟幽冥塔,还真的得去。”
虞青凤一把甩开裴无厌的手。
蔺鸣和廉书荣一左一右包围虞青凤。
“虞司直,别任性啦。虽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是英雄更得识大体不是?”
“青凤,放心,我会保护你。”
虽然不情不愿,但虞青凤别无选择,还是跟在裴无厌身后出发。她怎么可能缺席,让裴无厌一人面对齐遥?
“粟娘,你呢?”虞青凤走了几步,回头去看粟娘。
“我自然要一同前往。”粟娘从牙缝里挤出这句。
粟娘还真是忠仆,虞青凤没招没惹她,只因招惹了她的主子,她便与主子共情,恨不得手刃了自己。
虞青凤冷笑一声,工具人粟娘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五个人,五匹马,快马加鞭赶到城外的幽冥塔下。
夜色中,幽冥塔仿佛一个孤独的巨人,站在雾气笼罩之中,独自守望着曾经的泊南国,哀伤而愤懑。
塔下果然有一匹马,无处可栓,就那么原地小范围地转圈,茫然无措。看到有同伴过来,激动兴奋。
然而却不见塔的入口有人。齐遥一定已经入塔。
“粟娘,你在外面看着这几匹马,我们入塔找人。”蔺鸣一边下马一边吩咐,脚刚落地,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虞青凤跟裴无厌的马落在最后。
虞青凤刚学会骑马没多久,自然最慢;裴无厌则是故意放慢速度陪她。
比蔺鸣还惨的是,虞青凤下马的时候干脆摔了个屁蹲。
裴无厌赶忙上来搀扶,结果因为动作太急太猛,也有些晕眩。
廉书荣体力最好,武功最高,忍不住吐槽其他三人养尊处优,坐惯了马车。
几人站定之后,一同仰头朝幽冥塔望去。
那座传说中的地狱入口所在的高塔,那座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层的高塔,那座吞噬了叶宣朗、马磊侥幸逃脱的高塔,就近在眼前。
虞青凤从上往下观察,月色中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是能够看见的,都跟她想象中相同。
塔很高,因为只有最顶层有窗,从外部看根本数不出有多少层。
最上面的那一层转圈都是小窗,当年是用来瞭望军情的。
塔的顶层并不是露天的,而是有斜顶。
不出意料,幽冥塔也有塔尖,又细又高,至于说到底有多高,夜色中还真的看不清楚。
古代高塔大部分都有塔尖,应该也有避雷针的作用。
幽冥塔的入口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门。站在入口正面,直面的是一堵有弧度的石砖垒砌的墙,这堵墙位于塔内,相当于一个屏风,阻止外人轻易看到塔内情景,阻止风雨直接灌入塔内。
屏风的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木门,没有挂锁,所以可以随意推开,风稍微大一点就可以被吹开。
门很窄,一次只能供一人出入。两个门,只能同时进入两人。要是人多了,就得排成纵队进入。
当初瞭望塔这么设计可能也是为了阻止敌军短时间内大量涌入吧。
站在小门的门口向塔内望去,只能借由塔顶投射的月光隐约看清楚螺旋楼梯。
今晚月朗星稀,光线算是不错的。
“公主殿下?”蔺鸣率先步入塔内,朝着幽暗深处叫道。
没有回应。
虞青凤紧随其后进入,“孝南王妃?”
仍旧没有回应。
另一侧廉书荣和裴无厌也走进来,四人全部入塔。
“齐遥?”裴无厌试探性又叫了一声。
虞青凤把油灯举到裴无厌面前,讥讽地掐着嗓子说:“你干脆叫:遥儿,我是你的无厌哥哥啊。”
裴无厌白了虞青凤一眼。
廉书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严肃点。”蔺鸣拍了一下廉书荣。
廉书荣委屈,指着虞青凤,“明明是她先不严肃好吧?就知道说我。”
四人安静下来仔细倾听,除了彼此的呼吸和风声,没有任何声音。
虽然齐遥没回应,但是既然来了,那么便按照原计划,在塔中巡视一番吧。
由蔺鸣打头,廉书荣殿后,虞青凤和裴无厌夹在中间,一行四人开始爬楼。
爬了五层楼,虞青凤越加意识到不对劲。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头晕?”虞青凤扶着石柱停下脚步。
“有点,大概是因为一直转圈吧?”蔺鸣回答。
身后的裴无厌警惕地说:“不对劲,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咔吧”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坠落,打在木板台阶上,叮叮咣咣地摔下来。
“来了,就跟马磊说的一样!”虞青凤转头抓住身后裴无厌的手。
说话间,坠落的、石块一般的物体打在了虞青凤所在的木板台阶上,又从缝隙中掉落。
虞青凤惊吓得双腿一软,滑倒在木板上,像马磊一样,一条腿从木板台阶的空隙中伸了出去。
她马上想到了马磊的幻觉中,温妙紫在下面拉住他的脚。
虞青凤失声大叫,用力缩回腿。
裴无厌在虞青凤身后帮忙,终于把她给扶稳。
“难道我们都产生了和马磊一样的幻觉?不对啊,我们又没有喝酒!”廉书荣的声音明显有些抖了。
“难道致幻的药物并不是在酒里被喝下的,而是被我们吸进去的?”蔺鸣下意识以衣袖捂住口鼻,又瓮声瓮气地说,“这塔内的空气有问题?”
虞青凤忙掏出腰间手帕蒙住口鼻,系在脑后。
裴无厌同样操作。
没有手帕的廉书荣和蔺鸣只能撕掉衣衫一角蒙住口鼻。
几人上到了六层,准备暂时休整,却听到周围隐隐传来抽噎声。
油灯照过去,竟然是所在墙角,面对着角落一边哭一边嘀嘀咕咕的齐遥。
“殿下?”裴无厌试探叫了一声。
“不要,父皇,遥儿不嫁,求您,父皇……”齐遥的肩膀颤抖,对着墙跪着,不断用额头去撞墙,好似磕头。
“看来殿下吸入的致幻空气比我们多。每个人幻觉不同,她的幻觉就是她最恐惧的远嫁下嫁给一个卖国贼。”蔺鸣同情地摇头说道。
虞青凤没有功夫去关注齐遥产生了什么样的幻觉,她更加专注于自己。
她望向石柱,仿佛看到了眼前的石柱中伸出了无数有生命的白色细丝,朝她的脖子而来。
“石柱,果然有!”虞青凤大叫着钻进裴无厌的怀里。
“有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廉书荣责怪虞青凤大惊小怪,“你自己胆小怯懦,自己吓自己就行了,别吓唬我们好不好?”
蔺鸣提着油灯走到齐遥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叫道:“殿下,殿下?我是蔺鸣,裴大人也来了。”
齐遥不为所动,仍旧对着墙壁一边哭一边诉苦。
蔺鸣朝裴无厌招手,意思是还得是他来。
裴无厌对虞青凤解释:“咱们还是先把公主送出去交给粟娘,正好咱们也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折返回来调查。”
虞青凤无奈之下只好松开了抓住裴无厌的手。
裴无厌走到齐遥身后,轻声呼唤:“殿下……遥儿。”
齐遥终于停止了哭泣,试探性慢慢转回头,看到眼前人是裴无厌,猝不及防便扑向他的怀里。
“皇兄,皇兄,太子哥哥,你去跟父皇求情好不好?父皇最听你的话,你救救遥儿吧!”
裴无厌被齐遥这么一扑,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又是一阵晕眩。
“裴大人,不要紧吧?”蔺鸣赶忙来搀扶。
裴无厌揉了揉眼睛,望着怀中哭泣的齐遥,又回头看了看虞青凤和廉书荣,反应了一会儿。
“书荣,你先带殿下出塔,跟粟娘一起带殿下回去。我和蔺鸣青凤一起,一定要查清楚这幽冥塔到底有几层,是不是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致幻的气体来源于何处。”
虞青凤愕然,裴无厌莫不是又一次认错了人,把怀中的齐遥当做自己,把自己当做了齐遥?
虞青凤刚想要开口表明自己的身份,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怎么也张不开了。
她想去摸自己的嘴巴,手却停在距离嘴巴一寸的地方,仿佛摸到了了不得的东西,顿时吓到栽倒在地上。
廉书荣被虞青凤举动吓了一跳,“怎么了?”
虞青凤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对着廉书荣用力去掰自己嘴边那只看不见的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