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靥中摆脱出来,柴少宁的心犹在砰砰乱跳,他极力呼吸几口长气,平缓一下起伏的胸膛,环目四顾,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宋首成的西厢屋中,先前所见到的一切果然是梦境。但那种感觉、视野、思维都那样真实,此刻仍清清楚楚回放脑中,令柴少宁有种恍若重生的激荡心情!
柴少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不着边际的怪梦?摇摇头摆脱梦中情景带给他的震憾和压抑。
身旁细微的鼻息声传来,柴少宁眼角下斜,看到了坐在一张木椅上,将上身俯趴在床边睡得正香的冬梅那娇巧的俏脸。
长长的弯眉、迷缝的眼线、俏挺的鼻梁、粉嫩的红唇,雪白的鹅颈,以及随呼吸而微微起伏的圆润香肩……
这一切在光影下显得如此真实而温暖。
“这才是我想要拥有的幸福!”柴少宁的心被眼前佳人美丽的睡姿一下子从恍惚中完全拉回到现实,他不自禁抬手想要偷偷抚摸一下冬梅那在睡梦中因侧压而略显胖嘟嘟但却更加可爱的嫩红脸颊。
然而一动之下,柴少宁突觉体内真气激荡,不仅完全没有了昏迷之前的虚弱感,甚至比平时雄浑了将近一倍!
柴少宁一惊停手。
床铺受顿止的力量一震,惊醒了浅睡的冬梅。
冬梅睁眼一看,见柴少宁醒了过来,脸上马上露出甜甜的笑容,但突然间腓红双颊,因为她看到了柴少宁几已触及脸颊的手掌。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暧昧的动作,意图再明显不过。
柴少宁也不过是一瞬间就从自己功力剧增的讶异中清醒,但已经来不及掩饰,尴尬地保持着眼前姿势,不知道该怎么向冬梅解释?
双目对视,冬梅先是大羞,继而一闭眼,倒头重新做回之前熟睡的样子,装着什么也没有看见。
柴少宁大窘,端详着冬梅因心情激荡而微微颤抖的长长睫眉,本来就像熟透苹果一样可爱的脸蛋也因害羞而变得更加红嫩诱人,再加上她的这种动作,这种神态,摆明了没有反对的意思。
柴少宁心里面涌起一阵阵冲动,但更多还是感觉到被人爱着而滋生出的浓浓暖意。
手掌前伸,触上冬梅已经变得滚烫的脸面,享受片刻来自异性身体的热量和柔软,然后柴少宁压抑住波动的情绪,轻轻推推那张可爱的小脸,笑道:“小懒猪,起床了!”
“你才是懒猪!”冬梅忽地一下脱出柴少宁的手掌,抬头冲柴少宁发狠似地撅撅嘴,随即又嘻嘻笑道:“郑叔料到你今夜有可能醒来,叫我备好粥饭在这里等你。”
柴少宁已经看到了屋中桌子上放着的一碗粥,那清淡的样子显然是为自己这个“病人”准备的。
“你可真能睡。”虽然没有任何表白,但两人间的难堪已因彼此的心意相通而消散,冬梅的话变得随意起来,一边刮指羞着柴少宁,一边嗔道:“整整两天一夜,到现在才醒,害我都熬不住了!”
“原来我睡了这么长时间么?”柴少宁歉意一笑,压压急切的心情,小心翼翼问道:“兰儿怎么样了?”
瞧着柴少宁那害怕听到坏消息的惶惶样子,冬梅嫉妒道:“有郑叔和高姨在,怎么会让你的兰妹妹出事?”说完拍胸庆幸道:“幸亏你没有放弃,才让宋姑娘坚持到郑叔和高姨到来的一刻,救回她一条性命。”之后又露出心有余悸的样子埋怨道:“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有多吓人?害、害得三姐都哭了呢!”
见冬梅表情一句三变,柴少宁心里面既喜欢又好笑,真想问一句是你哭了吧?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种轻薄话,正正容问道:“郑叔和高姨现在哪里?我想当面向他们道谢!”
“公子不必着急。”冬梅劝止道:“郑叔和高姨被萧逍燕邀进城中,要明早才能回来。”
柴少宁闻言大吃一惊道:“哪个萧逍燕?”
才问出声,忽听屋顶上传来极其轻微的踏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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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逍燕是湖北通山大侠萧谦的继子兼女婿,以轻功和剑法闻名天下。”
除过分别留在东西厢房中照顾晕迷中的宋媞兰和柴少宁的宋窈、冬梅二女,以及为维持家计而出外做生意、需过两天才能回来的宋炯明、宋柯父子,其余耿秋文、方小芸、司马龙、欧阳倩、上官柔、春兰、夏荷、秋菊众小,不分主仆围坐在宋宅正屋宽大客厅内的饭桌旁,一边吃饭,一边在四壁烛光亮如白昼的照明下,听宋首成讲述有关萧逍燕的来历。
“因着萧谦萧大侠和凤舞山庄的关系,萧逍燕得以从小和古家子弟来往,关系日近,后来更和如今成为凤舞山庄庄主的古振铭结拜为异性兄弟,在江湖上隐有可以代表古家人说话的趋势。”宋首成说到这里,淡淡一笑道:“正如朝中有弄臣,尽管萧逍燕有着风流公子的绰号,自幼行为放浪,但却偏能得古振铭的欢心,对他推心置腹。不过凡事有利便有弊,萧逍燕也因为附庸名门而遭人轻视,以至于人们常常忽视了他那一身其实不亚于古振铭的剑术。”
这时一阵急风由敞开着的厅门外刮过,卷动院中尘土,发出沙沙声响。
“又要下雨了!”司马龙回头望着黑漆漆的屋外,自言自语一句。
相对于厅中的烛光明亮,外面的夜色漆黑、深沉,黑云吞噬了所有的星光,刚才还憋闷难耐的空气中忽然卷入了一股清凉气息,预示着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快要降临。
“公子想家了?”坐在司马龙身旁的欧阳倩侧头低低轻问一句。
司马龙转头看看欧阳倩。漆黑的云发、妩媚的面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晃动的烛光映照下,流淌着霞光般动人的神采。
多么美丽的女人,而且又如此善解人意。
司马龙感觉欧阳倩似乎对他情有独钟。就像现在,如果不是欧阳倩一直悄悄关注着他,又怎么能从一个表情、一句叹息中揣测出他此时的心境?
一个孤单而苍老的佝偻身影在脑海中闪过,司马龙强自压下刻骨的思念,装作不经意地悄声反问道:“倩姑娘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公子叫我倩儿吧。”欧阳倩答非所问,声音低而柔和,给人一种密语的亲切感。
司马龙心中涌起暖意。孤身在外,很容易因为别人的亲近而产生好感,何况欧阳倩这种可爱的娇娆?但想起江湖中的传闻,他心中对隐仙山庄升起一种厌恶,刻意拉远双方距离道:“倩姑娘名门之后,在下怎敢造次!”
遭人冷落,欧阳倩自嘲一笑,试探着问道:“公子莫非对我们蓬莱隐仙庄有什么误会?”
司马龙心中一惊,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露出破绽?竟然被对方一眼看穿?
“倩姑娘多心了。”司马龙口不对心道:“在下有什么资格对当今三大山庄之一的隐仙庄生出误会?”
“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听司马龙话中充满嘲讽,欧阳倩苦笑道:“单凭公子的身手,便知公子必定师出名门。”
提到家族,司马龙心中一阵烦躁,因为这正是他刻意回避欧阳倩的原因,但也因此陷入了无边的苦恼。
其实打从第一眼看到欧阳倩,司马龙的心便再也难以保持平静。他身负家族血仇,此次说服高祖爷爷孤身外出,名为历炼,实则想暗中查访仇家所在。尽管高祖爷爷曾经说过,过往的一切都只是虚名,但对于藐视自己家族的人,司马龙还是本能地抱有敌意。
司马龙既不愿多谈,又不忍心让欧阳倩难堪,只好回避道:“不是我刻意不言,实在是在下的长辈久不入世,已经不愿再让人提起他的名号。”
“江湖中藏龙卧虎,司马大哥的前辈们必定都是些了不起的奇人异士。”欧阳倩毫不气馁道:“既然能不受虚名所累,想来他们已遁居世外,过起了逍遥自在的神仙生活,想想都令人景仰。”
那个孤独的身影再一次在脑海中闪过,司马龙神色一黯,有点疲倦地道:“这世上真的有不存在仇杀的桃园仙境么?”
听司马龙说出如此落寞、无奈,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话,欧阳倩一愣,随即若有所思。
二人间停止窃窃私语,上官柔的话立即传入耳中道:“既然怀疑凤舞山庄有可能就是慕容年华一伙贼人背后的靠山,郑叔和高姨为什么还会答应萧逍燕,随他一起进城吃酒?难道不怕其中有诈?”
“萧逍燕的消息也算是灵通,才一到太原府,就打听到了咱们落脚的地点,找上门来。”方小芸笑着向这个小妹妹解释道:“一来咱们对凤舞山庄的怀疑仅只限于猜测,二来凭萧逍燕和凤舞山庄的关系,如果他公然对付郑叔和高姨,就等于承认凤舞山庄联同九鬼,有所图谋。古振铭又怎么会让萧逍燕干这种蠢事?”
“就算他想图谋不轨,也绝不会得逞。”夏荷对郑大鹏和高凤兰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一旁插嘴嚷道:“我不信他会是郑叔和高姨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