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少宁三人打量过正门后,避开灯光,掩往西面墙外的一片林中。
望着隔了一条宽阔街道的院墙,柴少宁道:“请耿大哥和方姐姐在这里等我!”
耿秋文和方小芸知道柴少宁不让自己同行,是担心万一惊动了九子鬼母,会对自己二人不利。想想如今二人的实力确实较柴少宁差下许多,一起进去对柴少宁并没有太多实质上的帮助,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一道轻烟般升上就近一棵大树的树顶,柴少宁站在那里看看院内没有巡逻的风月门人及恶犬,落叶般悄无声息地刮过街去,飘入院中消失不见。
留在林中的耿秋文和方小芸看得暗暗钦佩。柴少宁出道不足一年,其进步之神速,几可以直追前辈游龙剑客,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年,一定可以晋身绝顶高手的行列。
两个人正在这里感叹,却茫不知有一道黑影正穿林而来,眨眼间站在了二人的身后!
柴少宁向里直越过三重院墙,深入到了风月门的宅院腹地。
夜半时分,庄园内大部分地方都已经熄灯,四处漆黑一片,唯独左方不远处一座小楼内依然亮着灯光。
柴少宁正是看见了这片光亮,才一路寻来。
这时候到了楼外,见这个二层小楼原来是个四面用木墙围起来的双层八角亭子。
亭子上面一层的檐角处全都挂着灯,但楼里面却黑着,而下面一层则正好相反,门口无灯,屋里却被巨烛发出的光芒照得通明。
虽然是冬夜,小楼一侧靠向花园这面的窗子却被人打开了一扇。
柴少宁绕亭而走,远远隐在暗处透过那扇开着的窗户向里面观望,见屋中央席地铺着一张毡席,席上摆了一张矮几,几上陈开棋盘,两端各放一个棋罐,一僧一俗两个人正面对面盘膝坐在几旁下棋。
因为知道杀害陈知州的是一位僧人,所以柴少宁对屋里面的那个和尚特别留意起来。
那和尚虽然席地而坐,身形却依然显得十分高大,看年纪也就五十多岁,从窗户里可以看见他的一个侧面,阔脸宽额,露出的半个后脑上疙疙瘩瘩如峰峦起伏,真难为给他剃头的师傅,居然能把这曲径通幽般的脑瓜剃得锃明瓦亮。
在和尚对面坐着的是一位黑袍老者,满头白发,怕已有七旬古稀,却依然红光满面,尤其额头鼻角处,亮得要沁出油来。
和尚本来已经长得十分雄壮,但这黑袍老者坐在那里,竟然比对面的和尚还要高出半头。两个人明明在下棋消遣,但老者却是心不在焉,一脸怒容。
走了没几步棋,老者怒哼一声,端起面前刚沏下的滚烫热茶,扬手泼向从开着的窗扇里看不到的屋中一角。
隐隐有女子被烫到的痛哼声响起,柴少宁心中顿时一紧,掩身向窗前靠过去。
距离拉近,里面的人声清晰起来,听到老者在叫侍女。
一名丫环小心翼翼地开门进屋重新上好茶水,临出门前胆战心惊地瞥了一眼屋中右侧。
柴少宁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悄悄绕向侍女所看方向的对面,要查清屋中受难的女子是不是三妹宋媞兰?
隆冬时节,园中花草已谢,但枯枝仍密。柴少宁蹲在枯萎的花丛间探头望进去,只见八角厅的屋中一角处支起一个铁柱支架,上面果然吊着一名和宋媞兰年龄相仿的少女。
少女鞋子已经丢掉,露出雪白纤细的双足,身上碎裂的衣衫血迹斑斑,辨不出是不是宋媞兰惯穿的棉袄?向上吊起的**双臂上鞭痕累累,显然已经被折磨了很久。
由于被吊得时间长了,少女的头无力地低垂着,长发披散下来,令柴少宁看不到她的面容,而且听她刚才的闷哼声,口里面应该被堵了物体。
这时候那个和尚开口说道:“尊者既然看着恼火,又何必把她从地牢里提出来扰心?不如让贫僧超度了她吧!”
对面那个黑衣老者怒哼一声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三十得女,视若掌上明珠,却丧命在那柴少宁小儿的手中,我不把这帮人折磨至死,绝难泄心头这口恶气!”
柴少宁一听,屋中的黑衣老者果然就是圣天尊者慕容定一,那他对面坐着的和尚就应该是有缘僧,同时柴少宁也再不怀疑屋中受苦的少女就是宋媞兰。
看慕容定一这架势,竟然在下棋之余,仍不忘折磨宋媞兰出气。照目前情形,别说去西疆请西荒侠隐,就是今夜,宋媞兰也不一定能熬得过去!
望着宋媞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惨样,柴少宁心痛无比,一股怒火腾地升起,连对九子鬼母的忌惮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起身向屋前靠近,只等到了窗边就要对屋中二人发起露霆袭击,先杀二人,再救宋媞兰。
看看快到窗下,柴少宁刚要抽剑,脚下忽然一软,整个人向一个挖好的陷阱内掉了下去。
身形下沉之际,柴少宁猛然醒悟,这是对方设下的一个圈套。
慕容定一既然要找柴少宁报杀女之仇,又怎么会不派人监视巴州府衙?只要问问老差人和柴少宁的对话,就完全可以猜出宋媞兰逃走后并没有和柴少宁等人会合,由此很容易就能做出柴少宁会进风月门查探宋媞兰下落的推理,于是设下陷阱等柴少宁自投罗网。
所有的念头在柴少宁心中一闪而过,他脚尖在坑口那铺了一屋薄土的席子上一点,身形借这仅有的一丝着力,燕子般向前急掠出去。
眼看就要穿过陷阱口范围,前方劲风扑面,屋中的慕容定一像一片乌云般迎面罩来。
柴少宁来不及拔出缠在腰间的游龙宝剑,单掌相迎,想要借着和慕容定一比拼的力量向后回飞,不料慕容定一用劲极巧,双掌相触时立变下压态势,柴少宁顿时被那股大力震得往陷阱中掉落下去。
“嘭”一声响,有缘僧比慕容定一慢一步扑出屋来,但他丢出的一枚棋子却击中了事先设好的机关,柴少宁所在的陷阱口处立时有线收拢回来。
坑里面挂着的,竟然是一张挂满尖刃的利网,如果让这张网兜在身上,不死也得重伤。
能杀死钟罗生的人,慕容定一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设下机关后,为了不让柴少宁发现破绽,遣散了内院爪牙。凭着慕容定一和有缘僧的实力,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的确可以致柴少宁于死地。
尽管做好充足准备,双方一交手,慕容定一仍是吃了一惊。看柴少宁年纪轻轻,竟然能和他数十年的功力拼个旗鼓相当,难怪女儿慕容珊珊得了九子鬼母的真传,依旧死在了柴少宁的剑下。
慕容定一不敢大意,一落地便拽出长链鬼爪,向已经落网的柴少宁砸去,不给对方半点喘息的机会。
有缘僧见柴少宁掉进刀网,以为大局已定,哪知道眼前突然间绿芒暴现。柴少宁手上竟像抖开一道清泉,在夜晚微弱灯光的辉映下,依然大放光芒,瞬间把刀网绞得粉碎,人也平安落在了坑底。
有缘僧大吃一惊,刚要扑过去阻止柴少宁跃出,慕容定一已经呼地从他身旁掠过,“哗棱”声中,鬼爪长链抖开,快如闪电般向坑里面的柴少宁猛捣下去。
柴少宁都来不及庆幸自己多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才得以让他在刀网中险死还生,便再次陷入生死危机。
柴少宁吃亏在陷身坑内,游龙步法施展不开,手上的软剑在这种硬碰硬的环境下完全失去了它的长处。
这还不止,有缘僧见柴少宁没有被刀网困住,扑前一把操起院中事先准备好的铁栅栏,朝陷阱口上扣压下来。
柴少宁一见大惊,如果让铁栅栏把陷阱口封死,他将再也无法逃出生天。
为求活命,柴少宁险中求胜,拼命侧身避开慕容定一鬼爪下砸的同时,手中长剑一甩,那把软剑竟然像条蛇般缠上了鬼爪上方的爪链,借着对方收爪之际向坑外强行窜出。
慕容定一见柴少宁把软剑使得如臂指使、刚柔随心,也不由得暗赞一声,抬左手猛拍而下。
虽然之前两人对掌看似不分胜负,但柴少宁知道那是慕容定一瞧穿自己要借掌力逃遁的企图。单凭对方准确把柴少宁压往坑中的力道,就足以证明慕容定一在料敌先机和对敌经验上都远胜柴少宁一筹。
况且现在也不是和敌人硬拼的时候。任何阻碍都可能会令柴少宁掉回坑底,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生死一线,柴少宁猛吸一口气,把全部功力都运上胸膛,硬捱往慕容定一击来的铁掌,同时探出手去,竟然一把抓上了慕容定一挥掌时扬动的衣袖。
慕容定一叫了声“找死”,“啪”地击上柴少宁胸口,自认为对方必死无疑的时候,哪料到柴少宁“哗”地喷出一口鲜血罩向他面门,人却已经借着慕容定一回手的刹那,牵着对方的衣角飘出陷阱,向院墙处飞奔而去。
慕容定一拍中柴少宁的刹那,忽觉对方胸口一陷,知道有这些许缓冲,掌力已不足以致柴少宁死地时,血箭直冲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