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难民窟。
彼时，夜色已深。
呼啸的冷风冷冽如刀，所过之处，风声鹤唳，断枝遍地。
难民窟里。
难民们挤作一团，臭气熏天。
归宁为了更好的混进难民窟，硬拉着小五调头去乞丐堆里做了改造。
去找小五回禀消息的玄衣使至今想起，都还是不能恭维自家好好的统领被归宁生生打扮成乞丐渣渣的那副模样。
真的。
如果记忆能取出来回放。
玄衣使觉得，这个笑料应该够他们笑一辈子。
“你确定我们这样可以？”
小五难忍自身臭烘烘的味道，努力试图说服归宁换身行头。
归宁道：“难民窟里的难民鼻子可灵了，我们如果不打扮的货真价实一点，很容易就会被他们识破的。”
“那也不用做乞丐打扮呀？！”
难民跟乞丐好歹还是有点区别的。
玄月城里的乞丐兜有余钱，除了穿着破烂，好酒好肉那是一样不落。
然而，城里的难民就不一样了，那可是真正饿着肚子，要跟狗抢饭吃的。
运气好了还能填饱肚子。
运气不好饿死也是有的。
“不做乞丐打扮怎么骗得过他们？”
归宁摸了摸身上的大肥膘。“况且，你见过有哪个难民像我一样，饿着肚子还能胖出天际的？”
呃……
说的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小五老实闭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归宁姑娘，你说青菱今晚真的回来吗？”
小五趴在墙头，呆的有些无聊。
他们都在这守了快半个时辰了，连青菱的影子都没见。
万一青菱不来了？
他们岂不是白守了？
“放心，今晚她肯定会来，”
归宁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只烤鸭放嘴里啃。
“你这是……”
小五无语的盯着归宁直翻白眼！
得嘞！
连烤鸭都准备上了，看来她这准备是常驻啊！
“吃吗？”
归宁说着拽了只鸭腿塞到小五手里，道：“刚去换装扮的时候顺路买的。也不知道青菱什么时候会来，权当打发时间了。”
“有动静。”
小五嘴角抽了抽，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却扫到前方一道黑影闪进难民窟。
黑影一闪即逝。
归宁反应速度慢，并未察觉。“你别一惊一乍，什么都大惊小怪的。”
“你在这等着，我先跟进去看看。”
小五把鸭腿还给归宁，作势就要走。
归宁拉住他。“那我跟你一起。”
“你这样不好吧。”小五上下打量她一眼。“万一打草惊蛇，我们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那我在这里等你。”归宁知道自己太过引人注目，倒也没纠结非要小五带她进难民窟。
小五点头。“难民窟周遭都有我们的人，等会……”
“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见归宁一脸懵懂，小五最终放弃解说，独自潜进了难民窟。
难民窟内呼声震天。
小五一潜进去，便被里头臭味熏的差点背过气去。
难民窟不大，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男女老少都有。
这会，大概是都睡着了。
连里头多了个人都没人发觉。
青菱在难民窟里好一阵翻找。
也不知道是在找人还是在寻找目标。
小五轻手轻脚的摸了进去，趁青菱不注意之时，挤进了几名大汉堆里，佯装睡着。
青菱听见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却被大汉们身上的臭味熏的没敢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
青菱似终于找到了目标。
小五双眼掀开一条缝，便清楚看到青菱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
“哼！归宁，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青菱嘴里喃喃，手却打开了白瓷瓶的盖子。
霎时。
白色烟雾从白瓷瓶里飘出来。
青菱唇角一勾。
白瓷瓶微微倾斜，一滴透明液体顺势滴落。
小五顺着那液体滴落的地方看去。
只听“呲”的一声。
躺在地上的一名老头脖颈上便多出了两个状似牙印的印记。
再看那老头脸上，青紫交加，明显就是中了剧毒。
小五心中大骇，未及反应，便见青菱将白瓷瓶盖子拧好收入袖中，又从怀中掏出了另一个红色的瓷瓶。
“任谁也猜不到，而今震惊全城上下的，只是这么一瓶小小阎王渡。”
青菱说着笑出了声。“纵是归宁天纵英才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败在我的手里，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惜了……”
难民窟里除了呼噜声，就只有青菱自言自语的呢喃声。
说时迟那时快。
小五一个翻身，直接凌空而起，趁青菱还没反应过来，长臂一伸，阎王渡成功到手。
“你是谁？”
阎王渡被抢了，青菱才反应过来这难民窟里还藏着其他人。
青菱面色大变。
小五压低声音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逃不掉了。”
难民窟人多眼杂，小五不好大展身手。
干脆拿了阎王渡就跑。
青菱欲追，谁知刚到院中便被人团团围住。
冲天的火光瞬间将难民窟丁大点的地方照的亮如白昼。
青菱被围在中间。
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刺疼了她的眼，
“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大理寺卿的声音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
青菱抬眼看去，
只听大理寺卿接着道：“所以，你还是快些束手就擒吧。”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的？”
青菱想不明白，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只是临时起意，完全牵扯不到会有人走漏风声。
既如此，
大理寺卿又是从何得知她会出现在难民窟的？！
难不成是他会算命，提前算好的？
青菱百思不得其解。
“这还不简单。”
戏看得差不多了，归宁也懒得再隐匿行踪。
随便把啃了一半的烤鸭往大理寺护卫怀里一塞，
便挺着肥胖的身躯走到青菱跟前道：“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我为你布好的局呀！”
青菱设局，想要置她于死地。
那她当然也要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才对。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
小五会和大理寺卿提前串通好，不仅打她个措手不及，还让青菱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归宁唇角弯弯，笑的见眉不见眼。
青菱看着她，面上神情皲裂。“归宁，你怎么，你不是……”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归宁双手负在身后，围着青菱转圈圈。“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在将军府里。”
说完，还不忘补充道：“哦，还有，你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其实也都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而我，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不可能，我明明……”
“有什么不可能的，”归宁道：“我被你害的连出个门都困难了，总也该学会还击才对。哪像你跟你家小姐，自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们一样蠢，会任由你们摆布。”
“大人。”
一名护卫从难民窟里走出来。
大理寺卿回头。
护卫道：“属下刚让仵作查验过了，那老头身上的毒确与之前的几桩干尸案死法一致，皆因中毒而死。”
“只是中毒？”大理寺卿眉头微皱。“那他们又是如何变成干尸的？”
这时，难民窟已有不少人都被惊醒了。
因为里头死的是难民窟里最有威望的长者。
所以没多大一会。
难民们便都醒了，一个两个的吵着要大理寺卿给他们一个交代。
眼前的事还没解决呢！
难民们又来掺合一脚。
大理寺卿被他们吵得头疼。
“让仵作拿这个去试试。”
既然人都死了，应该不会再在乎别人在他身上做点什么吧。
小五如是想着，把手中的阎王渡交给了一旁的护卫。
“小五将军，怎么是你？”
看到小五的那一刻，青菱纤细瘦弱的身子明显晃动了一下。
“青菱姑娘，好久不见。”
小五朝青菱点头示意，眼中疏离分明。
“小五将军，不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青菱看着小五想要解释。
小五却道：“大错已经铸成，解释又有何用？青菱姑娘，该是你还的，总也躲不过的。”
“是吗？”青菱闻言，登时整个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精气神全无。
归宁拍拍小五的肩。“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开点吧，这种恶毒心肠的女人不要也罢。”
“我也没说……”
“反正还有我家春风在等着你，放心，你不会打一辈子光棍的。”
归宁安慰了小五几句，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青菱身上。
里头，负责试验的仵作已经出来了。
“大人，就是它……就是它……”
仵作拿着阎王渡看着大理寺卿声音颤抖道：“它就是那个能把人变成干尸的药水。”
他刚才只试了一小滴。
那尸体便在他面前飞速干扁成了一具干尸。
毒性之剧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近来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干尸案，只是这么一小瓶药水所为？
“好。”大理寺卿眼神一凛，看着青菱道：“人证物证俱在，来人，即刻把人犯押回大理寺听候审理，”
“是。”
青菱被押回大理寺听候审理。
只见刚刚还人满为患的难民窟前，登时除了难民，就只剩下小五和归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