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苦寒,不比使馆面面俱到。
夜泉一人忙前忙后,等到忙完。外头平地里安营扎寨的护卫早就在篝火的映照下入了梦乡。
“皇兄,房间已安置妥当,请问您是要与皇嫂同宿一屋吗?”
说这话的时候,夜泉故意提高了自己的大嗓门。
归宁冷不丁一个被他惊醒,张嘴就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个人睡就好。”
她身影肥胖,一般的床连她的体重都容纳不了,更别说再加一个夜尘了。
“自然,还没正式成亲之前,阿宁有自己的自由。”夜尘笑着下了马车。
归宁愣了半晌,才追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夜里的风很大,刮在人的身上更是生疼。
归宁清楚感觉到自己身上肥膘一晃一晃的,像是跟着风在走。
“时已不早,阿宁还是早些休息吧。”
明儿个还要起早赶路,夜尘把归宁送至房门口,便转身走了。
归宁推门进屋,暖意扑面而来。
归宁会心一笑,关上房门走到床前,顺势往床上一倒。
“嘭”的一声巨响,床差点给她压坏。
接着又是“吱呀”一声,归宁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闭眼沉沉睡去。
夜尘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带丫鬟,所以贴身侍候的就只有书庆一人。
次日一早,书庆端着热水叫归宁起床梳洗。
门敲了半天,归宁才揉着眼睛开了房门。
“三皇子妃……”书庆微微躬身,头一台就被归宁身上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喜服吸引去了注意力。
归宁张嘴打了个呵欠,头上发饰松散,凤冠珠钗掉了一地。
书庆惊的张大了嘴,一句话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归宁接过脸盆。“行了,我这也用不到你,你还是去找你的主子去吧。”
“那……”书庆努力把嘴合上。
归宁转身关门。“等会我收拾好了去找你们。”
“哦,”书庆愣愣的摸了摸鼻子,心里总觉得夜尘眼神应该出了问题。
沧冥那么多大家闺秀哪个不是对三皇子百般肖想。
可三皇子倒好,放着好好的美人不要,偏要娶个丑八怪。
抱歉,他可是一点也欣赏不来。
特别是归宁那张化妆后本就惨绝人寰,在脱妆之后更显半人不鬼的脸。
书庆表示,他对夜尘的审美欣赏不来。
书庆去找了夜尘,把归宁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夜尘眉梢一挑,将笑不笑。“你让阿泉带领众人用过早饭后先预备点干粮,我过会就来。”
归宁其实是会化妆的,只不过她懒,不想动手。
特别是一胖,干起活特别吃力。
不过抬个手的功夫,就能让她腰酸背痛。
夜尘推门进来,归宁刚好洗完脸。
“可会梳头?”夜尘看一眼地上狼藉,再看一眼脸上干净的归宁,柔声问道。
归宁费力的抬手摸了摸头发。“我倒是想梳来着,可惜实力不允许。”
人家梳妆打扮是爱美。
她梳妆打扮则是要命。
归宁无辜的眨了眨眼。
夜尘把地上珠钗捡起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示意她坐下。
“你要干嘛?”归宁狐疑的回头看他。
夜尘笑了笑。“当然是替娘子梳妆了,呵……”
夜尘的笑声很轻,也很好听。
然而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口中的“娘子”落在归宁耳中,只叫她面红耳赤。
“坐好了,我来给你梳妆。”
归宁红着脸坐下,夜尘拿起梳子轻轻替她梳理着长发。
归宁静坐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看三皇子这熟稔的动作,可是以前替别的姑娘梳过头。”
夜尘笑道:“幼时一个人在深宫没人管,什么都得自己打理。”
归宁身子一僵。
因为夜尘是这个平行时空凭空衍生出来的人物,所以她对他的过去根本无从知晓。
“三皇子以前过的很不好?”归宁问。
夜尘道:“好与不好都过了,阿宁想知道什么?”
“没,我就是好奇想问问……”他跟南浔到底哪个惨。
后面的话归宁没敢说。
夜尘帮她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又替她将凤冠珠钗一一戴好。
归宁见状脸一垮,透过铜镜看着夜尘,苦巴巴的指着头上的首饰问他道:“你该不会让我一路都顶着这些吧。”
她本来长的胖走路就够吃力了,再顶着这些,她怕自己会疯。
“阿宁不喜欢?”
“嗯嗯,太重了,压的我头疼。”归宁连连点头。
“你呀!”
夜尘无奈的替她将头上凤冠取下,道:“你可知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财富……”
“我知道啊。”归宁道:“所以,等我们成过亲之后我就把它卖了,然后把卖了的钱存起来。”
呃……
夜尘又气又笑。“这可是皇家之物,平常百姓占了可是要被砍头的。”
“这么严重。”归宁道:“那我要它何用?”
卖了还能攒些钱。
卖不了岂不是只能看它生锈。
归宁苦恼了。
看来人有时候万贯家财也并不一定是好事。
比如马上就要万贯家财的她,只能守着看,不能守着花。
驿馆大堂。
等夜尘和归宁收拾好下楼用饭。
饭菜都凉了。
夜尘和归宁草草用过,便上了马车,吩咐队伍出发。
天冷路滑,队伍行驶的很慢。
而从玄月到沧冥,最快也要半个月。
他们如此行速,只怕会误了到达沧冥的时辰,赶不及沧冥皇的寿宴。
谢长青带领着队伍从后方追来。
夜泉拦下他道:“玄月太子未免太不把我和皇兄放在眼里了吧?”
玄月和沧冥和亲。
谢长青作为此次护送归宁和亲的使臣,竟然在赶往沧冥的半道上跑了。
而且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要不是他怕影响皇兄心情,一直将此事隐瞒,估计这会两国队伍当中,双方人员早就打了起来。
夜泉痞痞的盯着谢长青。
谢长青冷着脸。“昨日是本宫不对,还望……”
“阿泉……”夜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夜泉骑马过去。“皇兄。”
“怎么了?”夜尘问。
夜泉道:“没怎么,我就是看玄月太子不爽,想挑他刺来着。”
归宁闻言悄悄朝夜泉竖了个大拇指。
夜泉假装没有看到。
夜尘道:“不论如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继续上路吧。”
这头,一行人冒着凛冽寒风继续赶路。
而玄月城中将军府。
南浔却是利用暗道入了皇宫,见了玄月皇。
“你要去抢亲?”玄月皇听完南浔的请求当即脸色大变。“胡闹,两国联姻之事岂是你一人说了算。”
玄月皇怒道:“你既然喜欢那丫头,当初就该竭力阻止才对,为何非得等人走了才闹出抢亲一事。不行,这门婚事是沧冥三皇子亲自向朕求的,也是朕亲口允诺的,你不能抢。”
“可是,只有她的血才能压制微臣体内血毒。”南浔看着玄月皇,面色平静,一字一句道:“如果她真的嫁去了沧冥,可是可以,但微臣体内的血毒……”
“她的血能压制你体内的血毒?你没骗朕?”玄月皇稍显激动。
南浔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
虽然他也不知道归宁为什么每次都能死而复生,但她的血的的确确对他有用。
否则,他也没必要非要留归宁在玄月了。
“既如此,你为何不早说?”玄月皇双手负在身后。
南浔道:“微臣只是不希望皇上为难。”
两国联姻对玄月有利无害,所以,明面上他没有理由阻拦。
“那现在你要抢亲就不为难朕了?”玄月皇恨铁不成钢。“南小子,你呀你!你让朕说你什么才好。”
先前他和太子一个两个的恨不能整天都巴着那个唐婉清。
当时他还为此高兴来着,心想南浔这个榆木疙瘩总算开了窍。
可谁知,没过多久,这两个人就反过来了。
归宁有难,太子宁愿冒着被他问责的风险也要替她求情。
南浔就更过分了,明面上装着对那丫头不闻不问,可谁不知道,他背地里所有心思几乎都放在了归宁身上。
“皇上放心,抢亲是红衣使的事,微臣不会让此事危及我玄月朝政的。”南浔信誓旦旦。
玄月皇看着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此事之后,你天机阁主的身份恐怕再也无法瞒过青儿和夜尘。”
“微臣知道。”
“知道你还要这么做?”玄月皇气道。
“归宁宁的存在关乎到微臣的生死,微臣不得不这么做。”南浔依旧面无表情。
玄月皇气的瞪眼:“朕不是小孩子了,少拿这种话来搪塞朕。这种话也就你自己骗骗自己还行。”
南浔要不喜欢归宁,他把皇位让出来给别人坐。
“微臣说的是实话。”
“好了好了,”玄月皇连连摆手。“真不知道朕上辈子是不是欠你小子的。连婚姻大事这种事都要替你操心。”
说完他又道:“当年朕要知道你会比青儿还让朕操心,朕还不如把你从南相手中要过来,给朕当儿子算了。”
南浔跪着没说话。
玄月皇看着他无奈道:“算了算了,权当是朕欠你的,只要这事不牵扯到两国的利益。你想抢亲就抢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