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见这胡人青年眼下一片乌青,直打摆子,心道可能问不出什么了。
他给夏侯兰使了个眼色,夏侯兰会意,退到后方,从赵云坐骑的马袋拿出里一条碎葛布搓成的绳子,连同水壶一起扔给张云。
赵云左手接了,右手的枪一挑,把已经精神恍惚进入半昏迷状态的胡人青年翻了一面,膝盖压住他的背,将他的双手紧紧反绑在身后。
又从大衣内袋掏出一瓶云南白药。
公孙颜买来,提醒他们一定随身携带。
赵云没有用过,但这种药粉的强悍止血效用已经在军中得到过验证。
赵云捏着胡人青年的腮帮子,将一小半米黄的药粉连同里面那颗鲜红的保险子一起倒进他的嘴里,拧开水壶,高高的倒水给他冲服下去。
大量失血的人会寒冷口渴,他迷迷糊糊将药粉全吞吃下去,张嘴还来找水。
赵云又喂了他两口水壶里的淡盐水,撕开他的衣裳将剩下的药粉均匀的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
做完这些,赵云随手将空掉的药瓶塞进口袋。
随后,单手提着这个胡人青年,把他身上的锐器和靴子里的短匕全部收缴,整个甩到他自己的那匹黄骠马的马背上,破布口袋一样绑着。
就算活下来,这个青年右手也已经废了,将他丢在这就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带上。
若能活下来,或许能得到更多关于他口中所说小帅的情报,派上些用场。
就在赵云和夏侯兰审问活口,将战场上剩余的马匹收拢时。
公孙颜躲在树后,大吐特吐。
脑海里全是十数人横死遍地,肢体纠缠的画面。
她初来时也目睹过公孙家尸横的场景,但是公孙瓒对自己的家人并不会像战场厮杀那般血腥无情,多是一剑致命。
陷入危险时她也无暇去观察太多。
而后昏迷的她幸运错过了易京突围之战的尸山血海。
此时突然直面战场,接受画面和气味的双重冲击,她实在是难以抑制生理性的恶心。
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她才扶着树干直起身来,在系统里买了一瓶水漱口。
不敢再耽误,她将瓶中剩下的水倒在手心胡乱擦了把脸,让自己醒醒神。
这场杀戮再次提醒她,这个世界的无情与残酷,她没有感慨懦弱的时间。
戴着的风帽来不及脱下,沾了些呕吐物,和空掉的塑料瓶、擦脸的纸巾直接扔进系统的卖家商店。
不出意外得到系统一句垃圾不值钱的评价后,她用手捋了捋头发,深吸了一口气,走出树后。
抬眼便看见赵云抱枪候在不远处,看着她这边。
公孙颜扯动嘴角给他一个勉强的微笑:“对不起,耽误了些时间。走吧!”
娇小的少女裹在宽大的黑色大衣里,外面套着宽大笨重的甲胄。
领口露出一抹丧服的白色,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露出一个单薄的笑容,就像一只惊惶的小鸟。
却还在道歉逞强。
赵云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若非这乱世,像公孙娘子这样的女子,应是爹娘和夫郎捧在掌心里宠爱的宝物,何至于受这些磨难。
公孙颜糟糕的脸色让一旁牵着马的夏侯兰也没忍心多说什么。
“阿承怎么样?”见气氛有些凝重,公孙颜故作轻松的转移了话题。
夏侯兰拍了拍挂在胸前的白布包:“还睡着呢!。”
“好!赶紧出发吧。”公孙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走到白马旁,“我还是不太放心田叔他们。”
“诺!”赵云抱拳应道,来到公孙颜身后,照例抱着她的腰肢将她举到马上。
公孙颜不敢去看远处的战场。
可低着头,才发现,座下的白马身上溅了不少血点,连她前面的马鞍上都没能幸免。
赵云翻身上马,见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抓哪里,犹豫一下,才说道:“如若不弃,公孙娘子,可……继续倚靠着末将。”
公孙颜一愣,转过头,仰首看赵云。
眉眼沉毅的他微微别开眼睛,下颌虽有乱须遮挡,但依然可以看见他抿紧了嘴唇,脸上浮现一片薄红。
实难想象这样一个神情窘迫的青年,刚刚才举枪杀了个血流成河。
“有、有劳了。”
不知怎的,公孙颜结巴起来,她竟有点变态的觉得这样的反差很可爱。
好像是被他传染了,公孙颜也暂将之前的情绪放下,她吸了一口气。
咬着嘴唇,放软了腰肢,背靠着男人坚实的胸膛,坐在他的手臂之间,整个人倚靠在他的怀中。
明明少了风帽的遮挡,应当有些冷,可是公孙颜却觉得面上一阵阵的发烫。
一旁的夏侯兰依然没有错过两人之间气氛的瞬间转变,他抱紧了怀中的公孙承,驾马往旁边走了两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那堆胡人的尸体被他与赵云拖到了道旁的林子里,情况紧急没工夫掩埋善后。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又回头看了看白马上的两个人。
从他的角度,可以同时看见那两个人红得透亮的耳朵。
他们真是会挑地方,会挑时候。
他跟赵云从小一块长大,还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过。
夏侯兰挑眉,将视线移到旁边的树上。
时至三月,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萌发出一个小小的嫩绿芽头,脆生生的从薄雪里探出头来。
果然是春天了,他感叹着。
“子修!”赵云红着耳根,叫了一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出发了!”
“来了!”夏侯兰回神应了一声,被他的应和声吵到,睡得迷迷糊糊的公孙承动了一下,抬起一只小手揉了揉眼睛。
夏侯兰急忙转过身,怕公孙承醒来看见地上的狼藉,又笨手笨脚的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将他哄睡。
公孙承瑟瑟发抖的样子看着实在有些让人心酸,倒不如睡着,一觉醒来又可以回到姐姐怀里。
哄好公孙承,夏侯兰看向等待着他的赵云和公孙颜,不敢再答话,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同时一夹马腹,再次奔驰起来。
驮着胡人青年的马被赵云系在一匹白马的马鞍上,除了一两匹倔强不肯离开的,其他收拢来的十来匹马也跟着队伍奔跑起来。
这些都是上等战马,没有丢下不要的道理。
眨眼间,将满是鲜血的杀戮场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再下两场雨,地上的血迹被冲散,便只有拖进林子堆叠在一处的乌桓人尸体,能证明此地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