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达迎着赵云等人入关,在襄关内指了一处营房给一众白马义从将士安营。
由王岩负责诸般事宜,有了先前分润功劳的情分,王岩十分殷勤负责。
赵云安排张泽来负责此事,自己和田楷被公孙达左平拉去了校尉府设下的酒宴。
张泽是个粗中有细的性子,近来又被赵云带在身边提点,尽管不乐意分功劳的襄关援军,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分毫,他笑呵呵的同王岩拉着关系,两人配合着处置安顿事宜。
最优先的就是安顿好一众伤员。
王伍中箭当日就挖出了箭头,处理了伤口,田楷喂了他半管治疗药剂,当天晚上便清醒过来,只是大量失血,还不能下地行走。
张著则是如同先前的田楷,饮下药剂就一直在昏睡。
两人一同挤在公孙颜的那架马车里,也算有个伴。
比较麻烦的还有几个摔下马来的白马义从军士,当时形势如此,摔下马来的几人皆是手断筋折,张泽将他们安置一处单独的营房。
又将缴获的战马辎重等一一安顿。
公孙达还差遣人额外送来猪羊酒肉叫将士们同饮同乐。
这边张泽奔走忙碌,那边被拉去校尉府宴席的赵云也并不轻松。
田楷受伤不益饮酒,应酬的活落到了赵云身上。
公孙达和左平心知目前这支白马义从在这场大战后只怕已经不姓公孙了,因此对赵云极是热情。
三百百战精骑放在袁绍等眼中算不得什么,可是放在辽西北地,这要的精锐就算是公孙家家主也要眼馋,只要肯下血本,以着几百骑为种子,很快就可重新拉出一队精骑。
在公孙瓒败亡的此刻,赵云和这几百精骑不知未来去向,能拉拢便要极力拉拢。
此刻便是要赵云交出兵权,估计这支白马义从也不会甘愿。
若是以前的田楷可能还能影响一二,可是现在田楷断臂已经不能再戎马厮杀,更何况在赵云的带领下刚得了如此大胜,这支骑兵改姓赵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公孙颜姐弟,幼儿孤女,公孙达左平不觉得她们还能对这支队伍产生什么影响。
君不见,赵云抵达后没有先向公孙姐弟复命吗?
先前虽然借信使送来军报,可大抵不过是走个流程以示尊敬而已,难道真是听命于公孙承那样的稚子或小娘子公孙颜不成?
对于暂时立场态度不明的赵云,公孙达和左平都极力表达了友好。
赵云与田楷先是被领到厢房,简单梳洗,换上新衣。
然后才在仆从的引导下,走入宴客的大堂。
公孙达、左平、田楷、赵云以及几位校尉府幕僚亲将分坐堂中。
因公孙瓒新亡,宴会并不奢华铺张。
一人一案,一摞胡饼,一盅肉羹,两碟脯腊。
还有仆从在堂中炙烤羊肉,切在漆盘中奉来。
“子龙,快尝尝这羊肝。”公孙达坐在主位,示意仆从将一碟鲜美的炙羊肝先奉给赵云。
同时奉上的还有一碟用葱、姜、橘皮、白梅、熟栗黄、盐、酢、和粳米等八味原料制成的八和齑。
这种制作讲究,选料精细的调味品对配料比例和制作顺序都有相当严格的要求,公孙达也不会年节时得了贾人商户送来的一罐。
现在拿出来招待赵云田楷确实是慷慨又诚心了。
赵云执筷夹了一块,蘸了八和齑,放进嘴里细嚼,然后传递给身边之人,连连称赞不已。
其实公孙颜平常就有随手给他塞吃食的习惯,糖果点心肉脯果汁,哪一样味道都远超当前时代精心准备的美食。
赵云也好,田楷也好,其实早已经养刁了嘴。
但是此时该夸赞还是得夸赞的。
见他二人吃得鲜嫩的炙羊肝和鲜美的八合齑,嘴上夸赞,但不露贪婪神色,举止从容,田楷则罢了,赵云年纪轻轻便如此克制有度,公孙达和左平更是对他评价上了个台阶。
左平看了看陪坐宴席的孙子左远,见他忍不住夾了数筷,忍不住内心叹气。
孙子左远与这位赵都尉相差不过数岁,气质风度却差了许多,还须好好历练啊。
公孙达举起酒樽,一旁服侍的女婢立刻给赵云和田楷舀满酒杯。
田楷不过是示意一下,浅饮即止,虽然当时军中无酒,可是公孙颜无数次强调过,他的伤不可饮酒,颇为惜命的田楷本也不好酒,只沾了沾唇就以伤势为名,止杯推拒。
襄关校尉府诸多幕僚官吏的热情便纷纷朝着赵云而来。
赵云到底年轻,并不善饮酒,几轮交杯换盏下来,面上现出几分醉意。
见他如此,公孙达面上带出几分挪揄。
他本来看赵云行走站立十分老练,没想到却是个不善饮酒,于是更加热情的频繁举杯相敬。
知道赵云阳丘里一战亲当锋镝,撕开阿都那骑兵列阵,甚至身上没受一点伤,堂中诸位将领也十分佩服,纷纷加入了公孙达的劝酒行列。
中国作为礼仪之邦,方方面面均体现出礼节之道,汉代嗜酒劝酒之风尤盛。
在讲究以酒拜礼的年代,赵云即便平常滴酒不沾清廉自省,依然不能推拒宴席上的敬酒。
喝了一人的,就得同另一人喝,很快不胜酒力。
田楷见状哈哈大笑,他虽不饮酒,但是不妨碍他从旁拱火,赵云被灌下去的酒也有他一分功劳。
实在是招架不住堂中诸人的热情,赵云告罪起身去更衣。
公孙达忙让一旁女侍跟随。
见赵云摇摇晃晃,侍女急忙伸手来扶。
赵云一僵,差点下意识的将人甩出去,但是到底留了一分神智,按捺住了手臂。
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大堂,凉风一吹,瞬间酒劲上涌,步履蹒跚的走在通往后厕的廊庑上。
侍女从旁搀扶,免得他摔倒。
他正觉得道路漫长,眼前天旋地转时,走到一处转角,忽听一个清越耳熟的声音道:“子龙?”
赵云一愣,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谁的声音,已经下意识的从搀扶着他的侍女手中抽回手。
扶着墙,直起身,醉眼蒙眬的望去,便见公孙颜正站在不远处,轻轻挑起一边的眉毛,神情似有些不善。
站在远处的公孙颜,看着远处那个醉猫一样的男人,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冒出硕大两个字——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