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五月,正是风高气爽的时候。
这端阳时节各家大户携亲眷在濡水上游玩耍。
此时濡水之上,皆是各家的游船。
江畔还搭设了许多步障,圈出一大片地方,以供女眷孩童玩耍安全。
县中大户还会出资组建飞舟队,在濡水之畔观看飞舟争渡。
只是今年总少了些兴致。
五月初五清晨,新任县君的动作和城楼之上那一排排的人头,这样的下马威足够一些人心生惶恐。
不过真正的世家大户,还是该游玩游玩。
在上游投下大量盛着米的竹筒以祭祀屈原,这些竹筒都用苦楝叶子堵住,据传如此做来水中恶蛟便不敢侵扰。
水中有没有恶蛟不知,但这些竹筒多半会被平民在下游打捞走,填进饥民的肚子里。
而在中游便是节日的集会区域。
此时的市集多为官办性质的邸舍市肆,设置在城中。
这样节日自发形成的会市,也需官府文书批示,并设置了市令、市卒来监管市场及安全。
比起还需准入门槛的城中市肆来说,这样节日会市的准入门槛要很多。
因此,很多附近的农人,都会拿着自己的农产品,或是手编的竹篾竹筐前来售卖。
上到锦绣绮纨、犀象珠玉,到香料皮货,下到农家手工艺品,会市中都有。
但这些都不是吸引公孙承的地方,他真正感兴趣的,会市上各种俳优戏和杂耍。
一路上催促不停。
终于行至濡水,先来的仆役已经在水畔竖起了一圈帷帐,正在将带来的席案,吃食酒水一一铺上。
公孙承早在马车上看得会市热闹,早已按捺不住,急急的拉着同样兴奋的阿青要出去玩耍。
公孙颜从马车上下来,见他如此,急忙叫王伍点起十个侍卫紧紧跟着他。
这集市人多混杂,她可不想闹出什么弄丢公孙瓒独苗这样的狗血事件。
自己则是戴着帷帽与赵云在后,并肩缓缓而行。
会市中人来人往,很多世家贵女也会在此时出来游玩,戴不戴帷幕却是看个人喜好。
也不乏衣着华贵、满头珠翠的貌美女郎在侍卫的护卫下,便这样大大方方的行走市中。
引来道中轻侠男儿错眼瞧个不停,也不气恼,世风开放由此可见一斑,远不是后世明清那般压抑。
往来行人衣着各式各样,着华服者有,衣不蔽体者亦有。
公孙颜在帏帽下四处看。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与公孙承一样兴奋,于她而言,便是路旁肉摊都是一道新鲜的风景。
这倒是苦了一直行走在她身侧的赵云。
赵云仔细的注意着她的视线,见她望向一处卖猪肉的,手中扣着钱袋子,犹豫了一下。
猪肉……
要买吗?
子修虽说她看什么便给她买什么,可是买猪肉做礼,即便是赵云,也觉得这是有些奇怪的。
稍一犹豫,公孙颜已经移开了视线又望向了一旁的酒肆。
只见那酒肆沽酒娘子穿着紧窄的蔽膝裙,赤着脚行走在酒庐之中。
酒庐中浊酒品质不知如何,却是有大批的闲汉愿花两个钱买上一碗。
就为了沽酒娘子弯腰滤酒时,露出的一小截腰肢与高高翘起的臀部。
扭着腰肢给一个买酒的汉子送了一觞酒,刚一转身,那满脸胡须的汉子边吹了声哨子,边在沽酒娘臀上,拍了一巴掌。
“呀——”
沽酒娘子似嗔似喜地瞥那汉子一眼,容貌虽寻常,但风情动人。
酒肆中登时一片男人们心照不宣的哄笑。
连那酒肆的老板,沽酒娘子的丈夫也穿着犊鼻裈裸着上身一边洗碗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未料到这汉末市集路子如此之野,公孙颜正欲再看,已被赵云跨前一步,遮住了视线。
“娘子,莫要污了眼睛。”高大硬朗的青年面上全是无奈,低声哄着。
并不会污了眼,她还觉得蛮有趣的。
透过帏帽的薄纱看去,赵云面上的无奈叫公孙颜轻笑出声来。
“你若还唤我娘子,便一直站在这里看到天黑。”
公孙颜停住脚步,就像个耍无赖的小孩。
“这……”不唤娘子,唤什么?
赵云一怔,只是没有立刻回答,公孙颜便绕过他,又往那酒肆看去。
他二人,公孙颜虽戴着帏帽,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个窈窕女子,赵云亦是身姿挺拔,样貌英气俊朗,站在路上十分显眼。
那沽酒娘子自然也注意到了。
见那戴着帏帽的娘子在往这边看,本就自觉这样做买卖不体面的沽酒娘子,面上露出一些涩然。
轻轻的扯了扯自己紧紧绷绷的衣裳。
却见几步之外的那个娘子,轻轻抬手冲她摇了一摇。
一截皓白的腕子露出袖外,虽隔着帏帽看不清神情容貌,但是沽酒娘子却肯定,那个娘子在对她笑。
那一定是个极美的女郎。
沽酒娘子面上也带出些笑意来,看着那娘子被她身旁那个极俊朗的高大郎君拉着小手牵走。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夫郎。
男人正抱了一摞洗好的陶碗走进临时搭建的草庐,见沽酒娘子回头看他,还道她哪里不舒服。
急忙将碗放下,走了过来,贴在鬓边询问。
这亲密的姿态,又惹得酒肆客人哄然大笑。
“没有不舒服,快去洗碗。”沽酒娘子嗔笑一声,推开了自家男人,转身又再给客人上些下酒的干豆。
家中还有三个小的嗷嗷待哺,哪有打情骂俏的闲工夫。
身侧人来人往,赵云却觉心中狂跳。
明明手中捏着的是女郎的一小截指尖,他却觉得像是捏了一块嫩豆腐。
柔嫩得稍一用力,便化成水从指缝里溜走。
牵着的女郎还不消停,磨磨蹭蹭的小步走着,一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停说着话。
“说说呀。”
“我叫你子龙,你要叫我什么才公平?”
掌中嫩指轻晃,不肯乖乖让他牵着,只勾了他的一根手指头,松松的眼看就要滑走。
赵云心中一急。
“阿颜。”他低声唤道,“莫要再戏弄我。”
停了一息,才听见身后女郎低低的笑声,小手如蛇一般滑入他掌心,挤进指缝,与他十指交握。
“好,再不戏弄你。”
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