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公孙宅,公孙颜心境有了些小小的变化。
此时前院已经收拾停当,再也没有昨日满地军械的混乱模样。
她抬头看了看前厅悬楣之上,所挂的丧幡。
也不知为公孙瑎还是公孙璇,或者二者皆有。
耳边传来女人尖锐的喝骂,公孙颜这才移开视线,轻松的笑问道:“什么事啊?大伯母。”
眼前的女人正是公孙瑎的发妻,高氏。
话虽问着,她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拾级,踏入前厅。
赵云等人跟随之后,高氏欲上前,但惧于张飞,只得坠在后头,忧心的呼唤那个意识有些模糊的中年男人。
跨入前厅,光线倏的暗下。
蜡烛熄灭,厅中环坐多人,一夜未开窗,空气沉闷难闻。
公孙颜不由皱了皱眉。
厅中诸人,她只对其中几人有些印象。
数月前,还居于令支时,公孙景曾带她见过一面,都是公孙氏族中宿老。
见得她进来,上首一个宽袍老者抬起了面前已凉透的茶汤,悠悠道:“阿颜,好大的架子。”
话未说完,只听扑通一声,仔细一看,不由脸色一变。
却是赵云将手中拖拽的中年男人,甩进了前厅之中。
这中年男人如同血葫芦一般,咕噜噜滚了几圈,直撞到厅中三足铜炉,方才停下。
“来人,此人违反城中禁令,无故私离里坊,走街纵马,将他拿下,容候处理。”
随着赵云的命令,厅中甲士上前,一把将阻拦的高氏推开,把这中年男人拖了下去。
只余堂中地板上的一团血污。
此时,一直抱着鸠杖的老人方才睡醒了一般,掀了一下眼皮。
而那宽袍老者,却是勃然变色。
公孙氏在辽西盘踞已久,族中宿老莫不在小辈面前深受敬重,他何时受过这样的下马威?
此时公孙景一脉突逢大变,公孙瑎、公孙璇皆殁于乱军,公孙景更是病重。
此时正是需要仰仗、依靠族人的时刻。
可几步之外的这年轻女郎,却是毫无顾忌,直接站在了外人身边。
上一次他这样被忤逆,还是公孙瓒。
他看着似笑非笑的公孙颜,只觉得这张脸孔与他记忆中公孙瓒的脸逐渐重叠。
当真是公孙瓒的种,便只是一个女儿都这般惹人厌恶。
“好啦,好啦!”这时那手扶鸠杖的老者终于开口道,“这位便是赵都尉吗?当真青年才俊。”
他又望向公孙颜,介绍道:“阿颜许是没见过,方才那人是你大伯母的族兄,亦算是你长辈,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二爷爷说的是。”公孙颜浅笑着,看他面上露出满意神色,又反问道:“只是不知,那夜乱军围攻公孙宅时,这些所谓亲戚在何方?”
公孙颜此问,扫射面积极广,厅中诸人尚存一丝廉耻的,面上都带出了些尴尬。
正当厅中一片沉寂时,却是高氏,阻拦不住甲士,便返身回来。
“赵云,你不过一介家将,竟敢如此放肆,领兵包围太守府,究竟意欲何为?”
她碍于张飞面色不善,实在不敢上前,但质问之声着实刺耳。
“大伯母,赵都尉是朝廷亲封障塞都尉。家将这等胡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公孙颜走了几步,走到高氏旁边。
“再有包围太守府一事,是何缘由大伯母当真不知?”
见她面上一变,公孙颜更是嗤笑,低声道:“其中内情大伯母若是不知,岂会是如今这安分模样?”
见她面色发白,公孙颜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耳语道:“弑父之罪……可不是公孙瑎一人身死可以抵消,宣扬出去子孙后代俱受牵连。”
公孙颜给颤抖的高氏理了理散落的鬓发:“听闻堂兄堂姐家庭美满,儿孙满堂,大伯母,也不希望他们有事吧?”
果然,便见高氏猛的又打了哆嗦:“你怎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