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如城外,苍茫的山林渐次抬高,与天空融为一体。
公孙固脑后发辫上露水凝结,滴答一下滴进他的后脖领。
他怔怔地看着远处胡人营地的火光越来越亮。
最后通天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
他浑身一颤,火计,袭营!
一股强烈的喜意,从脚底板直窜颅顶,他大喊道:“都起来!起来!”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亮,夜风吹来,夹杂着一阵嘈杂声。
公孙固再顾不得体谅士兵辛苦,将城墙上的守军全部踢醒。
越来越多的人看见了胡人营地的骚乱,希望攀上众人的心头。
一个守军捧着一支箭矢寻来:“县君,是援军,是令支的援军。”
公孙固夺过箭上绑着的帛书,大致一看后,仰天发出阵阵大笑:“天不亡我,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
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能活着谁都不想死,不想身后的家园被胡骑蹂躏。
这声声喜悦地欢呼,就像是一只只小鸟,扑腾着翅膀,从城墙下横七竖八摞起的尸堆上掠过。
穿过冲天火光,传进了一个身披黑色重铠的巨汉耳中。
“嘿嘿,是该庆祝!”他笑道,挥动蛇矛,将一个慌不择路的胡人挑在半空。
锋利的矛刃破开肠肚,这胡人下意识蹬腿,然后便被狠狠掼向地面。
殷红的鲜血从各个孔窍流出,最后哇地吐出一口脏器的碎片,再无声息。
解决掉一个敌人,张飞面上露出近乎天真的快乐。
火光跳跃在他肩甲上狰狞的兽首上。
本就如虎熊般的身躯,在穿着定制重甲时,则显得更加雄壮可怖。
“过瘾!畅快!”
他大喊,驱着胯下辽西骏马,从一个往营帐上投掷火油袋的骑士身边路过。
直直冲向一个正尽力组织队伍的胡人小帅。
“翼德兄!”张郃穿着同款铠甲,在远处唤了一声。
但张飞已经如同脱缰野马,冲去撒欢了。
张郃征战多年,也是识货的,看张飞身手,一般人奈何不了他,索性不再管,将注意力放在指挥纵火上。
与汉军出征携带大量粮秣不同,胡人随军带得更多的,是羊。
这些羊咩咩叫着,在四处着火的大营中乱窜。
和这些羊群一样的,是营中的胡人。
提前饮过庆功的马奶酒的他们,还未适应突变的状况。
一队队玄甲骑士,马蹄上裹着毛毡,在营中纵横,冲散胡人集结起来的队伍。
略带弧度的长刀,刀柄搁在腿上,刀锋向前,所过之处,惨不忍言。
张郃立马在上风,身侧是打着旗语的传令兵,远处还有一人手持号角。
穿插、包围……
张郃下令后,便有旗语和传令号角声响起。
即便是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他的每一个指令依然能准确的传达到帐下军士处。
而这些训练有素的军士,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他的指令。
这种令行禁止毫无阻塞的丝滑畅快,即便是张郃这般沙场宿将也不由沉迷。
他心中暗自对比了一下自己亲自训练的大戟士,感觉有些沮丧。
张郃抬手,将食指含入口中,然后高高举起,感知着风向。
突然他神情一肃:“传令全军,撤,外围游猎。”
撤退的号角声中,在营中驰骋的玄甲骑士们毫不迟疑地撤出。
如狼群一般,游荡在各个出口,将欲要突围的胡骑逼回营地。
张郃等待许久的风,终于到来。
风助火势。
营帐,荒草……呼啦啦的被火舌舔舐。
夹杂着肉类炙烤气味的黑烟如同一只不可名状的巨兽,随着风的方向翻滚涌动。
伴随着杂乱的马蹄声,黑烟搅动出一个气旋,一队狼狈的胡骑,从东面营地冲出。
领头的发辫上结着叮叮当当的金铃铛。
张郃眼睛一亮,放下望远镜,对传令兵道:“传令,东面准备拦截。”
四长三短,表示方位的号角声响起,恶补过卢龙军中号令的张飞面上一喜。
靴跟一磕马腹,直接驰骋而去。
只可惜他坐下马匹不算上好货色,等他赶去时,已经有一队骑兵已经堵在了那支胡骑的路上。
两队人马撕咬在一起。
张飞勒马驻足,仔细一看,原来是肥如守军。
“不太行!”完全被养刁了眼光的张飞评价了一声,而后纵马前驱,直直撞了进去。
沉重的蛇矛舞动着,如同一条黑色巨蟒。
找准了战场中心一个看起来地位颇高的胡人,驰骋冲撞过去。
蛇矛掼在那人的胸膛,巨大冲击力使得那人被带离了马匹。
四肢抽搐,装饰挂件一样,穿在张飞的蛇矛上。
张飞就这样,穿着那具尸体,将蛇矛往肩上一扛。
“是肥如守军吗?我们来援助你们啦!”
他浑身像是被血洗过一般,骑在马上如同神魔。
公孙固控住被气势所摄,十分焦躁的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还真是猛将啊!
而后他突然想起些什么,面色剧变:“彼其娘之,信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