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颖开始生气了:“谁让你最近总看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呢?自己心里有鬼,所以看谁都像鬼!”
伟才说:“不是这样的!”
淑颖说:“你应该是突然进去叫她,把她吓到了。大晚上的,她还怕你呢!”
伟才说:“那么黑的走廊,只有一点点淡淡的月光,她能独自从她卧室走到婴儿房,就说明她是个特别大胆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被我一声喊叫吓成那样呢?更何况我是她爸爸呀,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除非她正做着什么亏心事!”
淑颖说:“我的天,你怎么越来越离谱了呢?伟才,看来依依说得对,你应该是有了君臣就不喜欢她了,是吗?真没看出你居然还重男轻女!”
伟才生气地说:“我真不是这样的人,你护犊心切,就这样惯着她吧!真的是,一点也拎不清!无可理喻!”
淑颖反唇相讥:“我倒觉得你拎不清。依依确实脾气很怪,但是毕竟她是个小孩啊,你几十岁的人为什么要跟几岁的孩子计较呢?你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包容吗?那我带她回苏州去!”
伟才无可奈何地说:“算了,再这样说下去,你也只会护着她,没办法。不过,你还是尽量不要让她跟君臣单独相处,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但是不要到了出了事情再来后悔!”
谭伟才转身离开。淑颖透过琴房的窗户看了看依依练琴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依依的钢琴课结束了,郑老师对淑颖说依依很有天赋,不过就是脾气有点暴躁,希望淑颖多留意一下,怕她这种性格对学琴有所影响,因为学好钢琴是需要耐心的。
淑颖知道郑老师不少被依依责难,但是她也无可奈何,因为她看到依依对郑老师的眼睛充满了不屑的敌意和轻慢。她很不理解自己的慈爱为什么感化不了性格固执的女儿。但是她尽量不想去回忆谭伟才说的那些话,她宁可不去想,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女儿那么恶毒。她把今天的学费给了郑老师,郑老师道谢着离开了谭公馆。
老师走了,依依仍然在钢琴上练着,不得不说,她学东西的时候还是非常专注的。她很有音乐天赋,才学两天,就已经会弹奏莫扎特的《小星星》了,她高兴地对淑颖说:“妈妈,要是鸣鸣哥哥知道我会弹《小星星》了,他该有多高兴啊!”
谭伟才站在花园的池塘边,看着水面的波纹,感到很惆怅,他感觉陈冰凝一定是看到了他才借故不来教依依的钢琴的。世界这么小,他无法想象她和他的重逢居然是在自己的家门口,生活又一次给他开了个玩笑。
这时候,淑颖领着依依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伟才,依依会弹《小星星》了!”
谭伟才居然并不觉得惊喜:“这么简单的曲子会弹很正常。”
似乎一盆凉水浇在了依依头上,她看了看爸爸那很淡然的样子,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开。
淑颖看着依依远去的背影,生气地对伟才说:“你这是干嘛?打消她积极性嘛?你现在她面前已经不像一个父亲,而是像陌生人,有的热心的陌生人还会支持鼓励一下,而你呢?自从有了君臣,你真的对她变了。谭伟才,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居然还重男轻女?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把君臣生下来!”
谭伟才说:“这首曲子本来就简单,初学者应该都会弹,难道她做一点成绩就得夸她一下吗?她现在本来就目中无人了!学习,必须得谦虚,淑颖,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淑颖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是真不喜欢她了,还有,你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嚣张了!所以女人啊,真的不能依附在男人身上!下场就是会被摆布得没有任何思想和理想!”
谭伟才说:“你难道对你不好?我把所有的钱给你管,我让你尽情享受阔太太的生活,你连我的反驳都听不进去吗?”
淑颖摇摇头:“你以为当初我嫁给你就是图你的钱吗?你错了,我图的是你的温柔体贴!而你一直不懂我,现在连自己的女儿都要去怀疑,总批评我太宠孩子,但是你平时不愿意教育孩子,一教育就说她有问题,甚至幻想她想害自己的弟弟!你觉得你是个合格的父亲吗!?”
谭伟才厉声说:“够了,我不是重男轻女!我是发现了她的心理有问题,认真跟你沟通而已,你为什么把我想成一个重男轻女的迂腐子?”
淑颖看了看谭伟才那双气红了的眼睛,说:“不是我想象,而是我觉得你真的是这样!以前没君臣的时候,你不是很疼爱她吗?一下班回来就抱她,现在回来就只顾抱儿子,你知道这样对她有多大伤害吗?你越是这样,她会越反感,说白了,这一切就是你导致的!”
谭伟才气愤地说:“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就幻想我也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担心她有心理问题,我不是不愿意抱她,而是她已经五岁了,应该和父亲保持一点身体距离!懂吗?”
在父母喋喋的争吵中,在钢琴的旋律里,在飘荡着的清香的书卷中,依依慢慢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
她梳着一丝不苟的两条长辫子,光洁的额头下是如画的眉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像蝴蝶的翅膀在飞,琼鼻下,是粉红的柔软得如花瓣一样的少女的唇。她总是穿着洗得非常干净的蓝色的校服,黑色的长裙,白色的袜子,黑色的布鞋。在众多女学生中,她修长的杨柳般的身姿总是鹤立鸡群。
她是冷傲而优秀的。她才华出众,学校里的学生黑板报几乎是她带头策划的,而且还弹得一手好钢琴,经常代表女中上台表演。她在台上弹琴表演的时候光芒四射,就像璀璨的明珠照亮天际那般无人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