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依依,”陈冰凝说,“事实就是如此,两年前他在一场火灾中失去了生命!他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作为母亲,还能诅咒他?”
依依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雨下。她童年的王子,童年的偶像,她心心相系牵挂的鸣鸣哥哥就那么没有了吗?尽管她从小就很骄横跋扈,但在鸣鸣哥哥面前,她觉得她的傲气全无,她瞻仰他,崇拜他。
陈冰凝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她依然还是那么淡淡地说:“这一切都是命数,不必太伤悲。”
“她经常念叨你们,现在知道贵子居然遇难,能不悲伤吗,”谭伟才叹了口气,对陈冰凝说,“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冰凝……哦,不,陈老师,你太坚强了,坚强得让人心疼。”
“谭先生,你对我说这话不太合适吧,”陈冰凝冷冷地说。
谭伟才尴尬不已,为了打破僵局,他拍了拍正在伤心哭泣的依依,“不要哭了,你这样难过,陈老师的情绪也会受到影响。依依,我们回家吧。陈老师,打扰你了。”
陈冰凝背过身去,依然冷漠地说:“不送了。”
没有人看到她流下了两行控制了许久的泪水。
依依不舍地说:“陈老师,可以送给我一个鸣鸣哥哥生前的物件吗?念在这么多年我思念你们的份上,请你成全我。”
陈冰凝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大火烧尽了一切,包括他的尸骨,还有什么物件可留?”
“不,”依依内心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太残忍了,陈老师。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
陈老师终于转过身来,不可思议问依依:“你应该就见过他两次而已吧?他就让你如此神魂颠倒,足足迷惑你这么多年?现在他不在了,依依,你告诉我,你觉得你值得吗?我无法相信,那个时候你才五岁,居然就能让一个男孩那么容易走进你的内心?”
依依却突然厉声说道:“你觉得很容易吗?陈老师,可以说,他照亮着我整个童年,一直到如今。你不要用成人的思维捆绑一个小女孩的内心,那是龌龊的!而且我谭依依绝对不是随便的女孩子,你的儿子也不是一个平凡的男孩!我只所以思念你们,因为是你们开启了我的音乐之旅,是你们让我的童年变得有意义!”
依依的振振有词,让谭伟才感觉到无比惊讶,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孩子。他甚至怀疑她要杀死自己的亲弟弟,原来,他的思想也是那么的龌龊!
而陈冰凝面对依依钢铁一样坚硬的目光,居然倒吸一口冷气。
依依仍然步步为营:“陈老师,请你回答我,你是否以为我是个随便的女孩子?是否认为你儿子就那么平凡不堪?请你必须回答我!”
陈冰凝口气依然强硬地说:“没有人这样认为你是随便的女孩子,你自己多想了,我的意思是……好吧,我表达错误,我的意思是我的儿子怎么那么容易走进你的世界,一直陪伴你的长大。”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可是,提起他,你为什么没有一滴眼泪?”依依不依不饶地问。
“够了,依依!”谭伟才厉声说道,“你不懂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悲哀。不要亵渎老师对鸣鸣哥哥的感情!”
依依无奈地摇摇头:“我确实是无法理解……”
话还没说完,突然门外一阵爽朗的笑声:“谭先生,有失远迎!”
钱雪峰从外面走了进来:“我跟夫人刚回来不久,我就去洗个澡的功夫,听女仆说你来了!谭先生,你真的是太心急啦,这不是今天上午才见过面嘛?下午就这么急吼吼登门拜访了?”他的言语里充满了讽刺的味道,弄得谭伟才很尴尬。
依依看了看钱雪峰,帮父亲解围说:“不,不是我父亲想来,是我想来看看陈老师和鸣鸣哥哥,十一年前她教过我钢琴。”
“呃,这样。”钱雪峰看到依依,不禁眼前一亮。这是个多么明媚美丽的青春玉女,皮肤白皙,眉眼如画,虽然穿着简单的学生服,却难以掩盖那种高贵神秘的大家闺秀的气质。他立马堆起了笑脸,冲门外那个面容刻板的中年女仆说:“曾妈,吩咐厨房备晚餐,我要好好招待谭先生。”
曾妈应声而去。
谭伟才说:“钱先生,不用了,我只是带小女来拜访下陈老师,择日请你和陈老师去我家用餐。”
钱雪峰一边偷偷瞄着依依,一边对谭伟才说:“既然是拜访,必须用完这餐表示诚意。”
依依说:“我要回学校上课了。”
钱雪峰说:“还回去上学干嘛?现在学校快放学了。好了,厨子都在备晚餐了,不要辜负我的热情一片,来来来,谭先生,谭小姐。请落座。”
谭伟才看了看陈冰凝,示意女儿留下:“依依,钱先生这样热情,我们不能没礼貌。就留下来用餐,改天我们回请他们去家里做客即是。”
依依摇了摇头:“好吧,你们大人聊聊天吧,钱先生,我可以去你家花园转转吗,我想呼吸下新鲜空气。”
钱雪峰连忙叫来一个年轻女仆:“春雪,带谭小姐去花园转转。”
陈冰凝却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她似乎有点坐立不安。
谭伟才突然想起进门遇到的傻子,连忙阻止说:“依依,别到处跑。”
依依却头也不回跟春雪走了出去。
钱公馆建造得很是气派,雕栏玉砌,庭院深深,春雪说之前是清代某位大官人住过的,后来被其子败家,卖给了刚从法国回来的钱雪峰。正值夏天,庭院里的池塘荷花开得很是壮观,蛙鸣声声。夕阳西下,染红了一池子的水。依依给春雪说想独自待会。春雪离开。依依站在庭院里的小石桥上,脑海里都是童年那个坐在钢琴边温润如玉,深情演奏的鸣鸣哥哥,不禁再一次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