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的时候,外头守着的就全都是锦衣卫,他还吓了一跳。
回来以后卫老太太才跟他说,这不过是障眼法,让他放心。
可是他怎么能放心,跟二老爷三老爷私底下聚了聚,才知道这事儿事关邱楚英和秦家。
是别人还就算了,礼部尚书秦东,却结结实实的让他觉得不寒而栗-----他能做兵部侍郎的位子,还有秦东的手笔。
可秦东若真的要对付卫家,又为什么要提拔他起来?
他想不明白,现在一听见出了事,头一个反应就是,是不是秦家发难了,毕竟他之前的差事,也不算顺利。
这样想着,心里着实不舒服的厉害,他催促的更急了。
孔嬷嬷幸好也是个立得住的,急忙站定了脚回话:“回五老爷,外头刘公公来了,要见见老太太。”
刘振,如今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炙手可热的隆庆帝跟前的红人,他来了,也就代表是隆庆帝来了。
怪不得孔嬷嬷急成这样,可就算是刘振来了,按理说,也没有吓得就说不好了的道理,卫阳清皱起眉头:“你说清楚些,既然刘公公来了,又有什么不好了的?”
“刘公公手里......提着一个人头呢......”孔嬷嬷终于控制不住体内的惊恐,颤着声音结结巴巴的说:“是......是咱们药铺的掌柜!”
卫阳清便悚然而惊。
他是听三老爷说了的,邱楚英和秦家就是特意选中的这个药铺掌柜当作突破口,来作为击破卫家的门槛。
之前一直悬而不决,刑部并未公开审问,卫家甚至并没有主子被羁留,可现在,怎么连人的命都没了?
卫玠也顾不得跟他生气了,连忙提醒:“快!快通知老太太!”
卫阳清猛地惊醒过来,挥手示意孔嬷嬷跟着她进房,一进门连礼也顾不得行,更顾不得旁边站着的卫安和三夫人,便让孔嬷嬷出来说话。
孔嬷嬷仍旧把之前的话都重复了一遍,战战兢兢的说:“老太太,太太,刘公公就在外头候着呢......”
卫老太太在短暂的惊慌过后便迅速的回过神来。
还没到那个地步,还没到那个地步的......
她点了点头,拦住了正要出声阻拦的三夫人,看了卫安一眼,竟然还微微笑起来:“去,请刘公公进来。”
又吩咐三夫人:“让人下去准备席面,要上等的。”
三夫人没有不从的道理,忍住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应了是,转过身过了许久才强自镇定下来,轻声吩咐孔嬷嬷等人去做事。
天塌了也没法子,做好眼前的事才是正经。
她皱了皱眉,见卫安跟了出来,又转头柔声道:“我先去前头瞧瞧,怕有那等经不住事的下人乱冲乱撞,反而惹事。”
三夫人想事向来是很周全的,孔院判祖上是跟孔氏连了宗的,因此三夫人的教养并不差,她自小也是背着女四书等长大,比起长宁郡主来,反而更像是一府主母,更会主事。
卫安便没什么担忧的了,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刘振很快便要进来了,卫老太太便冲卫玠道:“阿玠你先替我去看看你妹妹,这府里闹哄哄的,省的到时候再惊着她。”
卫玠点了头,出了门才发现,卫安竟没跟他受到同等的待遇,仍旧还是留在合安院。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不会自信到觉得卫老太太是为了他好,他只隐约察觉到了卫老太太对卫安的信任,和对他的生疏。
亲疏立见。
他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没有回头的,去了卫玉珑房里。
卫玉珑病的不轻了,他去的时候,卫玉珀正从屋里出来,见了他连忙行礼,可态度毕竟不如从前了。
卫玠抿了抿唇,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进了屋子便先让伺候的丫头开了窗,自己坐在卫玉珑身边,半响才问她:“小九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大约是看笑话吧。”卫玉珑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带着奇异的嘲讽,扯了扯嘴角咳嗽了几声,又道:“外头出什么事了?刚才好像很乱似地......”
卫玠自己也不知道,却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之前孔嬷嬷说的,刘振提着人头来的事。
若是刘振真的来者不善,卫家现在就要倒霉,那他们的心结,也没那么要紧了,他替妹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没什么,一点儿小事。”
刘振此时也正同卫老太太说同样的话:“老太太千万别害怕,没什么大事,都审清楚了,就是一点儿小事。”
他笑了笑,若有所指的对卫老太太说:“您心里是知道的,只要您好好的,圣上就高兴了。这个掌柜的瞒着主子私下放印子钱,还卖假药.....置您于何等地步?圣上大怒,令奴婢严查,奴婢不才,用了这样久的时间才破了案,老太太可别怨怪我。您放心,这事儿已经就了了。”
他看了由小火者捧着的托盘一眼,似笑非笑的说:“这东西死不足惜,奴婢这次来,是特意来告知您一声,这门口的锦衣卫,很快就都撤了,您日后尽管放心。”
卫老太太半响不语,等刘振都说完了,才笑了笑:“天恩浩荡,我老婆子没什么好说的,唯有感激涕零四字而已了......”
她又笑着看着脸色铁青的卫阳清:“你身为人臣,圣上如此恩典信任,更该铭记于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卫阳清连忙表示受教,他少时跟刘振也算是有点交情,便接过卫老太太的话:“还要多谢刘公公查明真相,自去年起,关于我们家的流言蜚语便层出不穷,也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
他说着,刚赶进来的三老爷已经连声附和起来,又恭恭敬敬的递了荷包过去:“一点儿心意,请刘公公笑纳。府里已经备了宴席,时候不早了,还请刘公公赏脸留下用饭?”
轻飘飘的,并没什么分量,应该是银票,定北侯府果然是准备起来了,如此大方。刘振不动声色的将荷包塞进袖袋,又笑了笑:“往后有的是打交道的时候呢,就不必忙这一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