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老爷焦急的在家里等消息。
虽然这回的事在他看来已经不是什么大事,虽然顺天府这地方也不是什么不好出来的地方,又有二老爷的帖子送去了,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不舒服-----这些日子就是不断的小事,到最后事滚事,发展到现在让他们头皮发紧,难以收场的地步。
他铁青着脸,家里也没人敢上来打扰他,一个个的缩着脖子屏气敛声,生怕哪里惊了主子们。
彭二夫人同样也心情不大好,门外砰砰砰的敲个不住,她娘家侄子要娶媳妇儿,她竟被逼得无法出门-----倒不是真的出不去,可是娘家人竟来人说让她别去了-----现在彭家的名声简直是跌到了谷底,说她若是要去了,怕到时候那些客人里头有人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换做从前,娘家人谁会对她这么说话?!
娘家侄子娶的是师长的女儿,那些翰林们,最讲究的就是名声。
现在彭采臣闹出这种丑事来,又逼死讨公道的弱母,已经让翰林们对他恨不得吐唾沫了,那些翰林的夫人们物伤其类,更是看不得这样三心二意又狠毒的连郡主都敢算计的人家,冒着得罪德妃的风险,也早有人往她娘家递了帖子,说是只要彭家人去,他们就不去了。
彭二夫人气的连饭也吃不下,侄子是她未出嫁时就看着出生的,一路长大,她为侄子付出了多少心血?
现在彭大夫人素来标榜的好儿子做出了这种事,连累了家里不说,竟还连她的娘家人都牵连了进去。
平日里的好处全是大房的,中馈也是她们掌着,家里的事都是她们说了算。自己这一房官是当的最大的,可是平时在家里他们什么不是听大房的?
可大房恰恰才是那个最扶不起来的!
她心里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气,咬了咬唇,站起来便往大夫人房里去。
可是她才要站起来,自己的陪房王善家的便进来了,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二夫人,出事了……”
彭二夫人立时皱起了眉头:“又出什么事了?!”她有些控制不住的嘲讽的翘起了嘴角:“是不是咱们大夫人那里又出了什么事了?”
多年的妯娌,相处向来是和睦的。
可是相处多年,总不是真的绝对和睦。原本官位就不怎么对等,可是分别受着跟官位不匹配的待遇,心中总有些微妙的不服和不甘心。
再加上一方一直强势,一方一直低头,忽然有一天,那强势的一方行差踏错做错事了,给一直小心翼翼的那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那一直累积下来的矛盾,爆发就只是迟早的事了。
从前彭二夫人哪里会对大夫人有这么尖锐的时候?
王善家的越发的垂了头,有些为难的看着二夫人,弱弱的挤出一句话来:“咱们四姑娘……四姑娘小月了。”
彭二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过了片刻她才抬手打翻了手边的花瓶,颤着声音指着王善家的,拔高了嗓门问她“你才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彭四娘远嫁已经让彭二夫人心里万分的不满,可是为着彭家,也为着家里,她也没什么话好说。
可现在,她女儿还小月了?!
“怎么回事?!”她冷静下来,抬手蒙住了自己眼睛,等那阵酸疼过去,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善家的就低声道:“听说是新姑爷新梳拢了一个院儿里的姑娘,咱们四姑娘就跟新姑爷闹起来了…..最后也不知是怎的……就小月了……”
彭四娘才嫁出去半年多。
可是却还没有身孕。
为着这事儿,彭二夫人没有少去庙里拜佛求子,为的就是希望女儿能早日生下儿子。
男人们都难管,管的住他们的人也管不住他们的心,她一早就知道了,也一早就劝过自己的女儿,根本没必要跟那些妾侍们争什么长短,生下了儿子,脚跟立稳了,以后自跟儿子好好过便是。
可是现在这个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孩子,竟就这样没了?
“这是什么废话?!”彭二夫人冷笑了一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怎么,他们家就这样糊弄我?!什么叫做不知怎的闹了别扭就小月了?”
事实到底是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善家的叹了声气看着彭二夫人:“新姑爷家写信来时,怕是知道了咱们家的事。否则按照从前,他们怎么敢这样大胆?”
从前借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对待彭四娘,谁不知道彭四娘后头站着彭家呢。
现在却敢了。
彭二夫人止不住的冷笑:“鼠目寸光!就算是咱们家现在遭难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捏死他们也容易的很!”
她站起来又要去找彭大夫人。
这事儿要是大房不肯出面,她就自己出面。
她女儿按照他们的安排嫁了,现在就嫁了这么一户人家,他们要是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就要他们也不得安宁!
她交代了王善家的把来报信的人留住,顿了顿,又吩咐丫头:“给我换件衣裳。待会儿二老爷回来了,告诉他,四娘出事了。”
底下的人忙忙的答应了,都跟着一窝蜂的伺候了二夫人重新梳妆,送她过大夫人的正院里去。
到了大夫人院里,却还没能立时就见着大夫人-----说是彭凌薇刚进去了。
彭凌薇跟自己的四娘年纪也差不了两岁,二夫人神情越发阴冷,冷冷的哦了一声:“那就劳烦嬷嬷进去跟大嫂说一声,我这里有事,立时就要等着见。”
这么多年,二夫人还没这样对着大房的下人横眉冷目的时候,众人都是会看眼色的,对视了一眼都心里有数,不敢再说什么,急急的应了一声,立即就有人进去报信了。
彭大夫人心里烦的很,儿子的事还没解决,她还在焦急不安的等消息,听见二夫人来了,便皱了皱眉头-----她没忘记二夫人这阵子对她有意见,好几次都驳了她的话对她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