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处置,王爷难道有更好的办法?”姜袖珠放下手中的点心,看向韩载的眼神突然失了温度,只余悲切,“谁不想体面的活着,可我偏生又那样一个抛弃妻女的爹。”
说完,她也不吃了,径直朝内室走去。
韩载想了想,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内室的陈设一如长阶宫,只见姜袖珠背对着他坐在锦榻上,肩膀微微颤抖。
“你哭了?”站在屏风旁,韩载单手负在身后,冷冷的问了一句。
姜袖珠没理他,肩头抖动的越发厉害。
韩载拧起眉,朝她走去,他拍了拍她的肩,“别哭了,就当本王失言。”
姜袖珠突然回头,眼底含着一抹明艳的笑意。
韩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她骗了,他脸色微沉,“姜袖珠,你不止嘴里每一句实话……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假!”
姜袖珠站起身抱住他腰,仰脸看着他,“可王爷还是还是担心我,不是吗?”
韩载低头掰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姜袖珠在他身后道,“让秦赭给我送件侍卫的衣服进来。”
韩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当本王是什么?”
姜袖珠未及开口,韩载又道,“你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内室,哪里也不许去!”
姜袖珠不甘心的反驳,“先皇害了我一生,我就想看看他的陵寝!”
韩载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过了许久,姜袖珠以为韩载真的不给她衣服,打算洗漱一番歇下,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接着秦赭的声音响起,“属下将衣服给您放在外面了。”
“有劳!”
秦赭离开后,姜袖珠绕过屏风,拿起侍卫服在身上比了比,倒是合身。
她换好衣裳后朝外走去。
韩载正在批阅奏折,听到她过来了,却没抬头。
姜袖珠也没打扰她,直接朝外走去。
“站住!”韩载叫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朱笔,抬眼看向她,皱起眉问,“去哪里?”
姜袖珠回过头,“随便走走。”
韩载盯着她看了片刻,将奏折合上,绕过桌案又向她,在她面前停下后道,“跟着本王。”说完先一步朝外走去。
姜袖珠跟着他走了两步,低低“哦”了一声。
韩载带姜袖珠去了一旁的高地,站在此处可以俯瞰整个东陵。
“我以后也要葬在那里吗?”姜袖珠看着东陵的方向,喃喃问道。
韩载瞥了她一眼,“你若是想,本王可以成全你。”
姜袖珠侧头看向他。
韩载道,“工匠们正在填地下河,将你填进去,也算葬在里头。”
“王爷这个笑话……很难笑!不过,我想去东陵里头看看。”
韩载没有言语,径直朝高地下走去。
这时,清晨的第一束日光刺破树林,洒在两人的身上。
姜袖珠看着沐浴在灿烂朝霞中的韩载,心道,这人明明生的如神祇一般高贵俊美,但心却硬的跟千年玄冰一般,当真是瞎了那一副好皮囊。
韩载察觉到姜袖珠的目光,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姜袖珠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快跑了两步,和他并肩,故意问道,“王爷怎么突然停下了?”
韩载没错过方才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冷哼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两人进了东陵,里面的温度有些低,姜袖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韩载瞧向她,“还进去吗?”
“当然要!”
韩载没说什么,经过一段长长的甬道,面前突然开阔起来,韩载用下巴点向最中间的石棺,道,“下个月,先皇便会葬入这里。”
“另外两个小一些的石棺呢?”姜袖珠问。
韩载沉吟片刻,道,“是为先皇后和陆贵妃准备的。”
姜袖珠松了口气,先皇害了她一辈子,她才不想跟他合葬!
从最大的墓室穿过,又走了一段,忽然听到一阵水声。
韩载一面往前走,一面道,“就是在前面挖出了地下河。”
两人又走了一段,只见成十上百个人正在填堵地下河,因着墓室中只有微弱的烛光,看起来倒有些可怖。
“回去吧,”姜袖珠扯了扯韩载的衣袖。
韩载侧过头看她,“怕了?”
“嗯。”姜袖珠一面往回走,一面道,“我怕水,尤其是这种暗河。”
“又是因为小时候的事?”韩载反问。
姜袖珠:“我在春风楼时伺候的是花魁,有次陪她赴一个富商的约,去的是一个溶洞,当时他们两人亲热起来,便打发我去洞穴深处采些钟乳石去。”
“我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却不得不去,谁知那溶洞里竟有一条暗河,我不小心踩空,直接摔了进去,地下河的水冰的很,我一掉下去腿就开始抽筋,水一直往我鼻腔里灌,我当时真的以为我要死了,结果没想到,在被冲入地底下的前一刻遇到了一根浮木……”
姜袖珠并没有讲她是怎么爬上来的,但韩载却很清楚,花魁和府上必定不会管她,她只能强忍着腿抽筋的痛,一个人咬着牙,摸索着爬上来。
从东陵出来,韩载径直往下榻院子走去。
姜袖珠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不语。
回到房中,韩载叫人送了水进来,冲姜袖珠道,“你先沐浴,本王还有几本奏折要看。”
姜袖珠弯了弯唇,朝他一笑,“我在房中等王爷……”
韩载看着她娇嫩的红唇,喉结微微滚动,应了一声,朝桌案走去。
韩载处理完奏折,已经是午后,他捏了捏眉心,起身朝内室走去。
锦榻上,姜袖珠却已经睡了过去,只是在梦中,她的眉头仍然是皱着的。
韩载在她身边坐下,从怀中摸出一方巾帕,轻轻的帮她擦拭掉额头上的冷汗。
有人在身边,似是起到了安抚的作用,姜袖珠睡的越发的沉,等她醒来时,已经暮色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