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苑里,陆淮安是在等着裴卿卿,等她给他一个交代。
终于,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脊背忽然僵直,已经送到唇边的茶杯也顿住了,他细细分辨着,直到确定这是裴卿卿的脚步声,才继续饮起茶来。
裴卿卿进了正房后,回头看了麻姑、扈三一眼,示意他们退下。
麻姑和扈三不过稍作迟疑,便朝外退去。
裴卿卿借着灯火通明,瞧向陆淮安,他脸上倒辨不出什么息怒,只是周身的气质低沉、冷冽至极。
“大人!”她硬着头皮走到他近前,低低唤了一声,带着几分婉转的心虚。
陆淮安闻言,放下茶盏抬起头撩了她一眼,没说话,端着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等她开口解释。
裴卿卿心肝一颤,强自冷静的挑了挑眉,“大人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早?”
“……为什么?”陆淮安瞳眸幽黑,容色淡淡的反问。
裴卿卿几乎挨上他臂肘,噘了嘴,先告起状,“大人,扈三他对妾身不恭敬,还肆意编排大人。”
“他竟然骗妾身说,大人想在娶妻之前就和妾身生儿育女,还说大人特意派了人到兴平裴家旧居帮忙打扫,向妾身示好……可大人向来最重规矩,绝不会这么做,是吗?”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求证。
陆淮安听她把自己摘的这般干净,只觉得可笑,一扯薄艳的唇,冲着她冷道,“若扈三说的都是真的呢,我确实是实心实意的想和你生儿育女,还派了人去兴平打扫你家旧居,只为讨你欢心,你当如何?”
“大人,你……”裴卿卿没想到陆淮安会直接承认。
陆淮安见她吞吞吐吐,净是顾左右而言它,忽然起身,粗粝的大掌掐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逼问道,“说,你会如何!”
“妾身……”裴卿卿轻喘,她眼睫轻微的忽闪着,手心冒汗,心脏差点跳出胸口,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字字道,“请大人恕罪,妾身并不愿意为大人生儿育女。”
“为什么?”陆淮安强忍着掐死她的冲动,狠声质问。
裴卿卿眼里含了泪,“因为奸生子下.贱啊!如果他们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那又何必来到这个世界。”
“……你想当我的妻子?”陆淮安咀嚼着她的话,沉吟许久,烦躁的挑眉。
问出这句话后,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口一片滚烫。
裴卿卿听罢,却只是摇头,恭敬又疏离,“妾身不配,还请大人莫要折煞妾身。”
陆淮安听她这么说,掐着她下巴的手收的更紧,眼神恨不能将她撕成碎片。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末了,他咬牙切齿道。
裴卿卿沉默的与他对视。
两人僵持着,最后终究还是陆淮安耐不住,一把将她甩向圆桌,转身朝外走去……
他一走,裴卿卿立刻松了口气,她缓缓站直身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眼里闪着一抹奇异的光,颤声吩咐素渠备水。
……
一个时辰后,裴卿卿擦干头发,从净室出来时,却发现陆淮安竟然去而复返,他已经在床外侧躺下,占了约摸三分之一的地方。
她走到床边,吹熄烛火,默了片刻,借着月光抬脚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黑暗中,陆淮安眼皮微微颤了颤,她就不知道唤他一声吗?竟然就这么从他身上跨过去!
当晚,二人同床异梦到天明。
而隔壁国公府,庞国公夫人震怒摔碎了一套定窑的茶具,咬牙切齿的骂跪在她面前的暗卫,“那个姓裴的小贱人好不容易才出门一趟,你们竟然没有得手?”
暗卫眉头紧皱,解释道,“回夫人的话,这件事倒并非属下无能,而是奉国将.军实在太看重裴卿卿,他私下竟然派了二十多个斥候护卫她,属下也是到天宫镇才发现此事。若是按照原计划贸然行事,只怕会功败垂成,若是再有那受不了严刑拷打的,更会连累到夫人。”
庞国公夫人听暗卫这般说,下意识想起小女儿对陆淮安那一片倔强的痴心,她五指扣紧了矮几,神色几经变换,最后终究没再发脾气,只说再做图谋,然后便将人撵了出去……
次日天还未亮,裴卿卿就醒了过来。
她侧身正对着陆淮安,伸手描摹他的眉眼,眼中情绪复杂,为什么,他不能永远做她的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