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书院饭堂后,裴卿卿好奇的扫了一圈,然后问陆淮安,“陆先生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
陆淮安垂眸看了裴卿卿一眼,道,“荤的……甜的。”
“嗯,”裴卿卿答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帕子,将最近的桌凳抹了一番后,请他坐下。
陆淮安看着裴卿卿忙碌的身影,泰然自若的受了她的体贴。
“我先去打饭。”看着陆淮安坐好后,裴卿卿交代了一声,便朝公厨走去,不多时,她打了两份饭菜回来,都是陆淮安喜欢的菜色。
待裴卿卿落座后,陆淮安多看了她一眼,才开始用饭。
两人用饭的规矩都不错,吃完后,裴卿卿将碗筷送回公厨,然后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今日旬休,你的舍友没有约你出去?”走出一段路后,陆淮安突然问道。
裴卿卿看了他一眼,答道,“清樱有约我,不过我没去。”
“缺银子?”陆淮安挑眉,问的认真。
裴卿卿摇头,跟着赧然道,“前日的测试,我的成绩堪堪垫底,便想趁着旬休,多看会儿书。”
陆淮安“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不过送裴卿卿回到寝舍时,他还是解下腰间的钱袋递给她。
裴卿卿看着面前绣了暗纹的荷包,一时愣怔,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摇头道,“陆先生,我真的不缺银子。”
陆淮安解释,“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就当是借你的。”
裴卿卿与他四目相对,哑然失笑,“先生,我看起来有那么穷吗?”说着,她不等他回答,就回到内室,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只荷包,将里面的一百多两银票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你看清楚了,这些足够我在书院待三年了。”
陆淮安眼见为实,这才收回了钱袋,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裴卿卿在他走后,又盯着他的背影望了一会儿,才关上门,靠在门上,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真好,在爹娘离开后,还有另一个人这般关心她,值得她依靠。
江清樱是在入夜前回来的,她一进寝舍,就快步走向了裴卿卿。
“清樱,有事吗?”裴卿卿将江清樱脸上的焦急看的分明,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
江清樱道,“我今日在城中京华楼听到薛寒意和苏柔说,明日的骑射课上,她会好好的教训你。”
“薛寒意?”裴卿卿反问,眉头皱的越发厉害,“可我好像并未得罪过她。”
“是因为陆先生,”江清樱在她身边坐下,替她解惑道,“薛寒意她喜欢陆先生,在陆先生第一日来书院,她就立誓此生非陆先生不嫁。”
裴卿卿恍惚明白,认真的问道,“所以,她是因为陆先生待我照顾,便要教训我。”
“正是!”江清樱点头,跟着又巴拉巴拉的说了起来,“陆先生出身镇国公府,母亲是庆阳郡主,表舅舅是当今皇上,向来蒙受盛宠,我们班里,对先生有意的学生可不少。”
“你说,陆先生他出身镇国公府,还蒙受当今皇上的宠爱?”裴卿卿反问。
江清樱点头,顿了顿,又反问,“你不知道吗?”
裴卿卿摇头,“我以前是在兴平,并不了解京都的事情。”
江清樱抬起手,在她肩头轻轻的拍了拍,“卿卿,你听我一句劝,靠近陆先生太危险了,远离他些对你有好处。”
“我不会的。”裴卿卿想也不想道,表情认真而坚定,“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远都不会远离他。”
“那你就不怕薛寒意和班里的其他女学生吗?她们家中可都是非富即贵。”
“不怕。”裴卿卿清清淡淡的抛出两个字,她握着书脊的手微微用力,旋即,又道,“谢谢清樱你跟我说这些。”
江清樱笑了笑,“我们毕竟是同寝。”
而后,两人各自歇下。
次日,骑射课上,裴卿卿一直暗暗注意着薛寒意,薛寒意也时不时的笑着刺她一眼,在陆淮安演示完骑术后,她立刻出列道,“陆先生,新来的同学第一次上骑射课,不如就让我和她比试一场,也方便您摸摸她的底子,如何?”
陆淮安听了薛寒意的话,并未直接答应,而是朝裴卿卿看去,冷声道,“裴卿卿,你觉得如何?”
“先生,学生并无异议。”裴卿卿从他看似冰冷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关心和转圜,含笑应战。
“那好,你们便比一场,去挑马罢!”
他话落,薛寒意径直走向自己惯用的马,是匹白色的母马,裴卿卿则走向白马身边一看就很桀骜不驯的黑马,“我选这匹。”
陆淮安看到她的选择,微微的皱起眉头,江清樱则毫不避讳的提醒道,“卿卿,这匹马是刚送来的,还有些烈性在身上。”
“多谢关心!”裴卿卿朝江清樱行了一礼,后又道,“我与他有缘,能驾驭得了。”说着,她轻轻的在黑马身上拍了拍。
陆淮安倒是没有说什么,只道了一声“准备”。
一声令响后,裴卿卿和薛寒意同时策马沿着演武场狂奔,裴卿卿还在和黑马磨合,一开始是有些落后薛寒意的,不过在赛程过半时,她突然就抄了过去,一骑绝尘的奔向终点。
薛寒意想到自己竟然会败给一个小狐媚子,顿时怒火攻心,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就用力的朝裴卿卿的方向掷去。
陆淮安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裴卿卿,一看到薛寒意偷袭,他想都没想,利落的拉弓、撒放,一息后,薛寒意的发簪被打落在地上,与此同时,裴卿卿到达了重点。
她是有看到陆淮安放箭的动作的,此刻回头看去,便瞧见薛寒意惨白的脸色,还有她落在地上的发簪。
顿时,她的脸色剧变,嘴唇微微的蠕动了一下,但最后却没说出什么。
“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陆淮安走到裴卿卿身边,冷眼看着薛寒意,安抚了她一句。
裴卿卿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她的目光落在已经下马,表情凌厉的薛寒意的身上,也就没有看到另一边庞持玉复杂的神色。
“这节课,你们自由练习,我去一趟山长处。”陆淮安冲着二十个女学生说道,话落,又侧头看了薛寒意一眼,“你跟我来!”
薛寒意不肯动,她握紧了拳头,用力的抿着唇,“陆先生,我并不是有意的。”
“我只看事实。”说着,他转身就朝薛山长所在的院子走去,薛寒自知自己拗不过这位先生,狠狠的瞪了裴卿卿一眼,追了上去。
顷刻间,演武场上就只剩下一众女学生,她们来书院的时间比较久,各有各的手帕交,很快就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最后只剩下裴卿卿和江清樱。
“陆先生对你可真不错!”江清樱打量了裴卿卿一眼,感慨的说道,“以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薛寒意这次只怕是要退学。”
裴卿卿抿了抿唇,“我们也去练习罢,说着,便朝自己方才骑过的黑马走去。”
江清樱也上了马,与她并排,两人没有再继续谈薛寒意,而是说起别的。
陆淮安是在一节课结束时过来的,他身后跟着愤愤不平的薛寒意,脸颊涨得通红。
“她怎么又回来了?”江清樱小声的对裴卿卿抱怨,更多的是疑惑。
裴卿卿没有言语,直到薛寒意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她,在她面前行了一礼,道,“方才的事是我不对,还请裴姑娘原谅则个。”
裴卿卿听着薛寒意的道歉,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她在暗暗盘算该如何答对,这毕竟是薛山长的独女。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陆淮安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这是你应得的补偿。”
裴卿卿侧头看了陆淮安一眼,她自然是相信他的,下一刻,便开口道,“你的心思着实毒辣,我建议你在无极寺住上十个月,好生磨练心性,等什么时候彻底改过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你……”薛寒意张口就要骂裴卿卿欺人太甚,但下一刻耳边响起地却是陆淮安威严的声音,“她如何?”
薛寒意幽怨的看了陆淮安一眼,硬生生的转了话锋,“裴姑娘说的很有道理,我明日就去无极寺好好的修行,不满十个月,绝不会下山。”
“嗯。”陆淮安淡淡应了一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经常让人去无极寺考校你的。”
薛寒意一口鲜血险些喷出,陆先生也欺人太甚。
不过到底不敢反驳,僵硬的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骑射课结束后,出了江清樱,越发没有人理会裴卿卿,但她晚上回到寝舍后,却收到不少匿名的小礼物。
江清樱看了一眼后,思量着道,“应该是那些以前被薛寒意明里暗里欺负过的学生送的。”
裴卿卿把玩着一只陶人儿,反问道,“薛寒意以前经常欺负人吗?”
江清樱斟酌了一番,才道,“她喜欢陆先生的很,偏偏陆先生不喜欢她这种性子,连话都不肯跟她多说一句,她便十分记恨那些得了陆先生亲自指点的学生,没少在背后教训人。”
“嗯。”裴卿卿淡淡应了一声,如此,她也算为民除害了。
很快就到了下一个旬休,裴卿卿念及薛寒意的事情,便想感谢陆淮安一番。
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主意,从荷包里取了几两碎银往饭堂走去。
进了饭堂后,她打眼一看,便瞧到了陆淮安,他一个人坐在一张方桌上不紧不慢的用饭。
“陆先生。”裴卿卿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走到他身边行了一礼。
陆淮安放下手中的筷子,朝她看去,“来用饭?”
裴卿卿摇了摇头,“不是。”
陆淮安挑起眉,反复在问,不用饭你来饭堂做什么?
裴卿卿将他眼底的疑惑看在眼中,她淡淡的扫了眼桌上他没用几口的菜色,道,“我借用下公厨,为先生加几个菜罢!”说着,不等他同意,她便快步往公厨走去。
不消两刻钟,裴卿卿便端了两碟菜出来,是陆淮安喜欢的甜口荤菜。
看着面前瘦弱不已的女孩子将饭菜摆好,陆淮安心头无端热了一下,“你也坐下吃吧!”他吩咐裴卿卿。
裴卿卿哎了一声,在他对桌坐下,两人依旧是食不言寝不语。
用晚饭后,陆淮安用帕子擦了擦手,冲裴卿卿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先不回去。”裴卿卿摇了摇头,“我想借用公厨再做些点心。”
“那我先走了!”陆淮安答应一声,便朝外走去。
裴卿卿将桌上的碗碟收拾了一番,往公厨走去,她借用公厨,又烤了一些肉饼和一些甜口的点心。
做完后,她付了银子,又给公厨的师傅留下一半,然后借了一只食盒,端着另一半朝外走去。
这些日子,她已经从江清樱那里知道了陆淮安住在那里,此刻过去,天黑前刚好能赶到。
陆淮安回到孤鹜山房后,便看起兵书,他猜到裴卿卿做好点心后一定会给他送过来,因此一直在等着,时不时的会抬头朝窗外看一眼。
侍奉在一旁的扈九看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将.军今日怎么心神不宁的?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淮安轻轻的摇头,旋即又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扈九应了一声,正要起身朝外走去,这时,陆淮安看向窗外的余光闪了闪,提醒他道,“有人来了。”
扈九听自家将.军这般说,也忘了离开,只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去,只见一个身量纤细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一只食盒,一便抬起袖子擦汗,一边朝山房走来。
“这是您的学生?”扈九询问。
陆淮安“嗯”了一声,跟着又道,“你出去接她一下吧。”
扈九答应,然后起身朝外走去。
裴卿卿到孤鹜山房外,正考虑着该怎么进去,就见有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