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之战对整个战国格局影响深远,就在两国交战正酣时,坐在小板凳上看热闹最起劲的,不是韩魏两个兄弟国,而是远在东北的燕国。
如果把韩魏两国比喻成墙头草的话,那么燕国就是随时等着趁火打劫的梁上渣渣灰。
燕国身居山东以北,东面有东胡,北面有匈奴,西面有赵国,南面挨着强齐。
在这样强敌环绕的位置,不思如何和邻里搞好关系,却一直隔着赵国去巴结秦国,一心想要两面夹击,在强秦的帮助下,一雪前耻,给赵国来个背后偷袭。
如今,因为燕王喜刚刚上任没几天(正史是公元前255年发生的鄗代之战,其时燕王喜四年,故推算眼下刚上任),终于等到了秦国和赵国的大战,当然不肯错过天赐良机,于是不断派遣细作打探如今赵国的情况。
可想而知,赵国一旦表现出国库空虚无力再战,燕国一定会乘势而上,趁火打劫。
有这么一个手段卑劣的邻居在侧,确实无法轻易放出赵国需要联合六国,一起攻打秦国的风声。
赵括只是一愣,呵呵一笑道:“蔺相多虑了,既然燕国不服,就打到他服为止,何必为此畏首畏尾,不敢大刀阔斧地变法呢?”
蔺相如一愣说道:“两线作战必是损耗甚巨,如此,岂不是违背了养民生息的初心,更是白白送给秦国一个乘虚而入的机会,以如今国力又怎能顶得住?”
赵括泰然起身:“顶不住也要顶,更何况,谁说跟燕国打仗,我们就肯定消耗国力了?”
赵括的话让蔺相如实在难以理解,既是打仗,哪有不消耗国力的,士兵们总不能把嘴巴封起来,不让他们吃饭吧?
可是他又哪里知道,《战国策》上记载的十分明确:
“燕王喜使栗腹以百金为赵孝成王寿,酒三日,反报曰:“赵民其壮者皆死于长平,其孤未壮,可伐也。”王乃召昌国君乐间而问曰:“何如?”对曰:“赵,四达之国也,其民皆习于兵,不可与战。”王曰:“吾以倍攻之,可乎?”曰:“不可。”曰:“以三,可乎?”曰:“不可。”王大怒。左右皆以为赵可伐,遽起六十万以攻赵。令栗腹以四十万攻鄗,使庆秦以二十万攻代。赵使廉颇以八万遇栗腹于鄗,使乐乘以五万遇庆秦于代。燕人大败,割五城,奉万金,使退。”
廉颇用八万人打六十万人,打的燕国又是割地又是赔款,难道这些城池金帛还不值八万人的军粮吗?
简直就是笑话!
“我敢保证,不但不会损耗,说不定还有的赚呢!”
面对赵括神秘的笑脸,蔺相如实在是无言以对。
赵括随即转头看向廉颇问道:“老将军,汝对此有何看法?”
廉颇闻言要打燕国,顿时来了精神,挺起胸脯道:“吾对秦军,可一打二,若是攻燕,一打十当不在话下!”
听闻廉颇的话,蔺相如不可思议地瞪大两眼看向自己这位老伙计。
向来以稳重著称的老将廉颇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能吹,早上不许饮酒的,没喝多吧?
赵括呼哧一笑道:“老将军谦虚了,您说的是昌国君乐间吧?”
廉颇一愣,言道:“难道除了昌国君,燕国还有拿得出手的大将吗?”
赵括坦然道:“有,燕有上将栗腹,可斩华雄!”
“斩华雄?谁是斩华雄?”
莫说二人了,就是龙渊殿里的所有官吏都听的一头雾水。
栗腹也太没有存在感了,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却仍然被老廉颇给忽略了。
“哈哈哈……”赵括仰头大笑。
一边笑着,赵括从蔺相如手中抽走竹简,摆摆手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找大王聊聊。”
众人看到赵括大笑离去,皆是面面相觑,都不知赵括为何突然对伐燕这件事如此上心。
……
龙台宫,赵丹的寝宫。
此时赵王丹无心政事,正在跟筮史官大谈人生气运。
“大王,下臣观大王印堂发亮,头顶有紫气笼罩,此乃鸿运当头,近日必有大喜啊!”
“是嘛?孤怎么没发现呢?”
赵丹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兴奋地挪了挪屁股。
筮史官仰头装模作样地掐动手指,嘴里念叨着什么不是太清楚:“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虽然听不清楚,赵丹也伸长脖子等待着筮史官掐完咒。
忽然,筮史官一声惊呼:“哎呀,大王,若是下臣没有猜错的话,七日后可是大王诞辰?”
赵丹瞪大两眼,惊呼道:“哇塞,神了,真的神了,你是如何得知孤即将诞辰的?”
“咳咳……”
筮史官干咳了一声,道:“大王的生辰是亲口告知下臣的,如何不知。”
“哦哦……”赵丹恍然大悟,自己的生辰八字筮史官早就了如指掌了,这不该奇怪的。
筮史官正色道:“下臣是说,大王诞辰之日正值紫微星冲煞,还望大王依照下臣之言,广宴宾朋,为大王共度劫难。”
赵丹询问:“卿所言,是要孤大操大办了?”
“正是!”
赵丹一拍大腿:“善!”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宦使令高声唱道:“太昌君觐见……”
“太昌君来了!”
赵丹一激灵,起身之余就看到赵括手拿竹简,大步流星地迈入殿门。
赵括站在门里,看了一眼筮史官。
他的举动让赵丹有些心虚,赶紧对筮史官悄悄摆了摆手。
筮史官连忙起身,拜服:“下臣告退。”
迎面看见赵括阴冷的目光,筮史官吓出一身冷汗,对赵括拜道:“下臣见过太昌君。”
“滚!”
妖言惑众的家伙……
“喏。”
筮史官灰溜溜地逃离了龙台宫。
赵括这才朝赵丹拜道。
“微臣见过大王。”
赵丹连忙抬手:“括爱卿免礼,来呀,赐坐。”
赵括一抬手:“不必了,微臣前来是为公务,站着就可以了。”
说着将手中竹简呈给宦使令,宦使令上前接住,送到赵丹案前。
赵丹拿在手里扫了一眼,便将竹简放下摊开道:“变法之事,孤已全权交与爱卿,爱卿自行定夺便是,何劳再受奔波之苦。”
说着伸手取下砚台上的笔,也不做多虑,直接在最顶端画下一笔,又拿起玉玺蘸了朱砂,郑重其事地按了上去。
“赵成王丹”四个字赫然被印在了上面。
对于赵丹的心不在焉,赵括也很无语,但不管怎么样,赵括不打算当忠臣,只要国事能按照自己的办法来,他才懒得管国王的私事。
但赵王就是怕他,对此,赵括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毕竟管理这么大的国家,国王无心打理,自己再不上心岂不是要等着亡国。
为了国富民强,赵括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多用心了。
“听说大王准备在诞辰之际大宴群臣?”
正在放玉玺的赵丹闻言一愣,点头道:“呃,爱卿是怎么知道的?”
宦使令连忙捧起竹简呈到赵括面前。
赵括接过竹简抬头道:“这没什么?”
赵丹心里一惊,担心赵括又该以国库空虚养民生息为由,阻止自己铺张浪费,再用词犀利地痛批一番。
可是未曾料到,赵括卷起竹简道:“大宴群臣可以,但微臣只提两点。”
赵丹欣喜若狂,连忙道:“爱卿但说无妨。”
“其一,所办宴席需让蔺相主持,一切开销用度皆由龙渊殿批阅方可。”
“这……”
听了这话,赵丹欣喜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搞半天还是得听这群老家伙的,到时候把群臣召集来了,吃不好喝不好的,最终丢的还是他赵王的脸。
这让他这个胖脸往哪搁?
赵括也不管他答不答应,继续道:“其二,所宴群臣不能光是本国属臣,更要广招六国宾朋,高朋满座才是。”
“啊?”
赵丹听得是一头雾水,大出所料。
如果按照这么来的话,刚才的担心完全多余的。
请了六国前来参加寿宴,那就代表着筵席档次绝对不能太次,否则丢的就不是他赵王一个人的脸了,那可是整个赵国的颜面。
六国算什么?只要让赵国表现地足够强大,他们定然不敢来犯。
听到第二个条件,赵丹顿时放心不少,脸上也舒展开来,高兴道:“即如此,那就有劳爱卿了,本王举双手赞成。”
“好,既如此,微臣告退。”
赵丹连忙指挥宦使令:“快,去送送太昌君。”
“奴婢遵命。”
话不多说,赵括当即拜退,随着宦使令离开大殿。
等赵括离去,赵丹长长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突然有些后悔,一念之间把王叔赵胜给车裂了,有他在,起码身边还能有个说贴己话的亲人。
可是如今,除了政务还是政务,根本没有一点私人空间,实在是无聊透顶。
赵括手持竹简,走的很慢。
他在考虑着该如何能激起燕国的斗志。
如果按照原计划主动出击那就太麻烦了,哪里有守株待兔来的舒坦。
赵丹希望打肿脸充胖子,但赵括可不这么想。
这种事只有没脑子的人才会做,而赵括可不愿成为后人的笑柄。
弄巧成拙,纸上谈兵?
这两个词赵括哪个都不想背负。
这个问题看起来复杂,但深思熟虑之后就会十分简单。
为了避免吓得燕国不敢来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既给了燕国无限遐想,又能镇住秦国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