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大赵国的帝君就发布一条惊天矫昭,让满朝文武都把下巴惊地脱臼。
“寡人自登临帝位,彻夜难安,唯恐天下人误会,尽起兵伐赵,致使生灵涂炭。每每想起必痛心疾首,故有赵国之危,皆寡人之责,为使天下归心,寡人愿献出大赵所有官爵,以安抚众邦。赀二甲者,赏爵一级,赀十万金者,可得天子之位,今日寡人愿出十万金,以充国库,诸君悉知,凡持资竟选者,则论功行赏,共祝我大赵万世昌盛。赵帝君元年,天子赵丹钦此!”
这道诏书不但当朝颁布,还特意命人张贴在邯郸城门公示天下,整个朝堂一下子陷入人心惶惶之中。
平阳君赵豹年岁已高,颤巍巍俯首道:“君上,此计万万不可,如此一来,我大赵的江山必被六国倾覆,赵氏宗亲必会遭受灭顶之灾啊!”
赵豹是威太后时期的老臣,虽然他的父亲是赵武灵王近臣吴广,但因为赵豹的姑母是惠文王的王后,所以被赐姓赵。
身为赵氏宗亲,平阳君在朝中很有威信力,即使蔺相如和廉颇都要对其礼让三分。
他的话也代表了眼下朝中大多数人的心声,赵括知道,要想服众,就必须先拿下赵豹才行。
但昨夜君臣四人的谈话内容绝不能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只能依靠赵丹随机应变,让赵豹等人心安。
不过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赵括估计很难。
只见赵丹见赵豹情真意切,又是赵国老臣,于是露出一脸为难之色。
“呃,老公卿,此时寡人也是思量再三,不过请老公卿放心,这天下还是我赵氏的天下,平民百姓又则能撼动分毫?”
赵豹起身慨然道:“帝君此言差矣,若是如此,六国何须出兵,只要找一个有识之士歇万金前来求爵,那这朝堂之上,岂不成了一锅混沌,君臣纲常又从何谈起,引天下人耻笑,万望君上三思啊。”
“呃,这个嘛……”
赵豹的一番慷慨激昂却让赵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原本就心虚,现在却变得更心虚起来,一双贼眼瞄向堂下的赵括,心里在乞求赵括赶紧亲自出面应对,不然的话,一道诏书非得硬生生重新召回不可。
一看赵丹的眼神,老公卿就知道这件事准是赵括在幕后撺掇,也随之看向赵括。
原本还等看热闹的赵括见二人看来,心里哀叹一声:看来谁都指望不上,有些事还是得亲自来。
于是赵括迈前一步,对赵豹拱拱手,这才开口道:“老公卿多虑了,其实帝君的本意,是要为抗击四国盟军,而发布的募捐诏书,是想请天下人与赵国共进退,同荣辱,敢问君上,是也不是?”
赵括一回头,赵丹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如小鸡琢米般连连点头:“对对,括卿说的极是,寡人正有此意。”
“但太昌君可曾想过,天下人人可当天子,帝君之权柄又何以维护?”
他的意思很明显,正是担心连天子之位都拿出来贩卖的话,下面的臣民又怎么会甘心拜服,连天选之子都可人人获得,君臣纲常又怎么进行延续。
他的思想,还是停留在故有的家国天下传统观念里,当然不能接受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
赵括却云淡风轻地一笑了之,随即话锋一转,看着赵豹问道:“敢问老公卿,可还记得威太后曾说过的话?”
突然被赵括问到威太后,赵豹一愣,蹙眉道:“括君何故有此一问?”
赵括却继续道:“威太后在时曾有一言,使得天下黎民竞相拜服,正是:苟无岁何以有民,苟无民何以有君?舍民而为君,岂不正如舍本逐末乎?”
赵括说完,顿时堂下一阵嗡嗡议论之声。
赵豹没想到,贩卖官爵被赵括这么一说,怎么就忽然感觉变得高大上起来。
赵豹不太确定地问道:“太昌君的意思是,以此使赵王吐哺,天下归心?”
赵括眼前一亮,拜道:“还是老公卿有文化,对,就是这个意思,赵王吐哺,天下归心!”
赵丹见状激动地起身振臂高呼:“有我大赵君臣同心,何愁不能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赵括转身拜下:“大赵万年,帝君万年,我大赵的铁骑定可马踏六国,横扫天下!”
众人一片附和拜下齐呼:“恭祝帝君,马踏六国,横扫天下!”
”哈哈哈哈,众卿平身!”
赵丹高兴地仰头大笑,心中顿觉豪迈之情直上云霄。
诏书在邯郸城门前一经贴出,各国细作纷纷前来竞相查看,一名楚作看着诏书,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这怕不是在做梦吧,如此一来,天下岂不是成了庶民的天下,只要有钱就能封相拜侯,各国还出兵作甚,直接拉上几大车金银财宝来赵国谋个一官半职就可,谁还会提着脑袋上战场厮杀?”
秦作却对此感到眼前一片茫然。
商鞅为秦国变法,鼓励底层将士上阵杀敌,就可换来官爵,可是谁能想到,数十年后,赵括竟然提出谁花钱多就能当官,不用整天再喊着打打杀杀,直接就是商鞅的进阶版,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这是真的,只管在风花雪月中尽情享乐,把精力全部用在赚钱上即可,还做个甚的细作,谁他娘的还再去过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
“不行,我得赶紧将此事报告给华阳太后去!”
魏作却看不下去了,望着秦作的背影冷哼道:“你个穷逼,都这时候了还想着给秦国通风报信,哪像我们中原人士,直接收拾家产来赵国做事即可,再去受那鸟气,真是当奴才的命!”
齐作却一言不发地离去,脚下越发感觉轻飘飘的,到现在都仍以为是在做梦。
他要回家,数一下箱子里到底存了多少六国钱币,然后将它们全部换成赵国货币,直接定居在邯郸,当一个赵国人多好。
至此,一道诏书,使得天下士民动荡不安,纷纷前来邯郸购置田产,想要依据手里的资产,在赵国混个一官半职。
受到影响最大的,便是邯郸城的各府令。
因为想要加入赵国的人太多,登记造册,丈量土地宅院,光是这两件事,就让整个少府的官吏就忙地不可开交,人手根本就不够用。
人口激增,自然需要的官吏群体越发庞大,正好借着赵帝的旨令,为那些出钱最多的人谋取一官半职。
大军压境之时,赵国借此机会竟然把卖官鬻爵搞地如火如荼,身为盟军纵长的公孙衍却坐不住了。
荥阳盟军大帐,此时的公孙衍暴跳如雷。
只听咚地一声,一片木牍砸在了一旁的牛皮鼓上,最后掉落在地。
“赵种真乃欺人太甚,竟敢把吾等视作虚无!”
座下,盟军大将军田单,孟尝君田文,魏国犀首公孙喜、信陵君魏无忌,这几位都是公孙衍的亲信,看到公孙衍发怒,只能低头不发一言。
楚国出兵五万,作为领军大将景阳却也不愿多言。顺便提一嘴,他身边站的,是副将项燕,不过此时还是籍籍无名之辈。
韩国有点搞笑,扬言出兵二十万,却到目前为止,兵没见到,只有一位自称是韩王亲信大将,这个叫子仪的家伙只背着一支劲弩,带了两名侍从,堂而皇之地站在大帐角落,充作韩国代表。
公孙衍抬头看到帐下无人发言,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子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子仪的鼻子就骂:“回去告诉韩王那个鳖孙,旬日之内二十万大军再不到,吾定拔师前往新郑,抄了韩国的都城。”
田单抬头看了一眼公孙衍,心中暗暗摇头。
原本田单是不打算重新回到齐国的,可是由于乐毅成了赵括的得力大将,又在赵国一事无成,并没有攻占燕地之事,所以始终都得不到重用。
可就是公孙衍几次来探访,尽言齐王后悔曾经对他猜忌,又想重用与他。
结果一来,就要组织伐赵,担任伐赵盟军大将军之职。
田单可不是好骗的,现在被赶鸭子上架,也能看出来,这完全就是上了公孙衍的当。
对于伐赵这件事,田单根本就不是太上心,屡次都有退兵之意。
现在公孙衍大发雷霆,其实就是想引起帐下各路大将的共愤,然后等雨一停就发起进攻。
但是现在他又迁怒与韩国,这明显有失思虑。
但凡他知道盟军军心不齐,也不至于对韩国破口大骂。
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韩王受周赧王那个老家伙的逼迫,也不至于答应公孙衍的要求。
直到现在,渑池和宜阳还在赵国手里捏着呢,韩王能派来一名战将已经很不错了,还想二十万,真是做梦呢。
见子仪闷头不作多言,田单站出来劝道:“魏相切莫意气用事,强敌当头,怎能挑起盟军内部争议,此事当从长计议才是。”
“从长计议?”
公孙衍看到是田单说话,气也消了一半,不过那种焦虑岂能轻易化解。
“如今赵国公然向天下昭告,要卖官鬻爵,若是再不战,恐怕就真的失了天下,代表了吾等皆要臣服与那赵王。”
孟尝君则闭上眼心道:“就算向赵称臣也未尝不可,连我都想收拾细软,去邯郸买官呢。”
孟尝君招揽门客就一个宗旨,只要有点文化的,通通可以招纳,手下门客众多,听到的消息自然也是最全面的。
公孙衍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帐外斥候来报。
“报,魏王笔书,命相邦火速赶往魏都,商议大事!”
收到魏王的亲笔信,公孙衍一愣:“什么?正值出兵之际,魏王要我回都城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