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最慌的非赵丹莫属,魏王抽出剑的那一刻,便直接吓地昏死了过去。
王剑在即将碰到绳子时,魏王停下手,抬头看向赵括道:“赵括,你真的不打算救你的君上吗?”
赵括却有恃无恐地耸耸肩,道:“你若想杀便杀,我可无能为力。”
“你!”
魏王牙齿咬地咯咯作响,握剑的手也不禁渗出手汗。
如果不是公孙衍把魏武卒全部带走,别人就以为他会怕一个区区赵括?
但现在剑碰到绳子的那一刻,他还真下不去手。
赵丹若是死了,保证赵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大杀四方,让这些诸侯付出血的代价。
更令魏王抓狂的是,赵括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这场心理的较量,很明显是他输了,输的惨不忍睹,输的毫无悬念。
但他哪里知道,化妆成侍女的嬴华也在其中,若不是他及时止住了挥剑的动作,很可能在赵丹还没掉进铜鼎中,他就已经率先归西了。
嬴华在见到赵丹这副模样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若不是赵括的横插一脚,很可能她的花样年华,就得浪费在这样一个君王身上了。
如此一想,嬴华竟然朝赵括投来一抹感激的目光。
负责烧柴的所有徒工都是她的人,若是赵丹还能出意外的话,那才是无稽之谈呢。
赵丹此刻悠悠转醒,看到下面的铜鼎仍在冒着热气,便奋力挣扎着大喊:“放我下来,括卿,快杀光他们,把先把寡人放下来!”
赵括淡笑着开口:“诸君,听在下一句劝吧,咱们把君上先放下来,一切都可商量。”
姬延却连忙骂道:“放下个屁,若是不能把寡人的九鼎还回来,坚决不能放!”
赵丹一扭头,对姬延喊道:“你个老不死的,你怎么不上来试试什么滋味,不把孤放下来,你还想要九鼎?我呸!”
“你再骂一个试试?!”姬延彻底暴怒,颤巍巍地爬到架子上,开始和赵丹对喷起来。
你一口,我一口,左一个呸,又一个呸,直接让周围的诸侯都感到碰上了两个泼妇骂街,总之骂的很难听,让人总想堵住耳朵。
楚王看看这群人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索性一挥手,带着楚卒们准备撤去。
魏王一看,楚王一走,就更势单力薄了,便赶紧上前劝阻。
好说歹说,楚王这才勉强留下,魏王自觉再这样任凭二人骂下去,人心非得散了不可,只好上前先把姬延劝下去,这才抬头看向赵括。
“赵括,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到底还要不要救赵王?”
此时赵括打了个哈欠,道:“救,当然要救,不过魏侯请你睁眼看看,你还有和我一较高下的资格吗?”
说着忽然拔出太阿剑,向前一挥,猛然间山脚下冒出无数支弩箭,指向了山头每一个在场的诸侯。
“魏侯、齐王、楚君,周王。孤劝你们,还是识相一点,放下赵候,咱们有事都好商量。”
众人连忙看向发声之人,原来是韩王,他身后跟着韩非,正在对着众人摇摇拱手。
“韩王?你这个叛徒!”
魏王和周王怒目而视,异口同声地指着韩王大骂。
“哈哈……二位,这不能怪孤啊,要怪就怪你们与太昌君作对,实乃不自量力。孤弃暗投明,何错之有?”
“你……你这个韩狗,竟敢背叛寡人!”
姬延气的胸口剧烈起伏,随即看到魏王手中的长剑,一把夺在手中,气愤地走上平台。
“今日寡人要手刃了赵贼,夺回孤的九鼎!”
赵丹则瞪大两眼,大骂道:“老不死的,你敢,信不信寡人将你这把老骨头千刀万剐!”
“你看寡人敢不敢?我呸!”
这会儿姬延已经彻底癫狂,双手举起长剑,毫不犹豫地朝麻绳砍去。
此时众人一阵心惊,纷纷看向那把精铁打造的长剑。
麻绳再粗,它也经不住铁剑的锋利,即使姬延已然行将就木,砍断麻绳也不在话下。
“噗通!”
“啊!”
一支弩箭猛然射出,犹如闪电一般射入姬延的胸口。
姬延的身体猛地僵住,手中长剑落下,身体也跟着朝前栽倒。
但是下一秒,率先发出惨叫的竟然是赵丹,他那肥胖的躯体犹如一只皮球一般,重重地砸入鼎中,滚烫的热水四溅,吓得周围徒工连忙躲避。
赵丹惨叫着想要往上爬,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什么,不料姬延的躯体重重砸下,直接让赵丹彻底失去了生的希望。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整个山头人头攒动,却犹如石化了一般没有半点声响,只有鼎下的火还在噼啪作响,热气冲天而起,好似一团仙雾,带着姬延和赵丹的魂魄扶摇直上。
赵括眉头一皱,朝着嬴华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发现她投来一个无辜的表情。
“不是我。”
“可恶!”
陡然出现的变故,就连赵括都感到有些懊恼。
他明明那么相信嬴华,却没想到第一次交给她任务竟然搞砸了?
并且他也只是嘱咐保护赵丹的安全,也没说让她随便杀人啊。
嬴华趁着赵括不注意,悄悄看了一眼遁入山林的子仪。
此事的确不是她故意的,可子仪却有自己的想法。
赵丹不死,嬴华就得以赵王后的身份和赵丹相处。
赵括可以不替嬴华考虑,但子仪却认为,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
现在好了,赵丹死了,姬延也死了,嬴华完全可以安心服侍赵括,而不必再为共侍二夫而感到不安了。
的确,子仪爱上了这个脾气暴躁的娇蛮公主,和子鸢相比之下,他终于认识到,嬴华才是这天下最好的女人。
“快,抓刺客!”
魏王从震惊中惊醒过来,指着子仪的背影大喝。
然而赵括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决不能再优柔寡断。
“传我军令,不要放走山上任何一人!”
“喏!”
乐间大喝一声,对身后骑兵挥手:“所有人,随我来!”
那些魏王驱使的追兵硬是被赵括的骑兵赶回山头。
赵韩两军共计四万余人,转眼间就把这座山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魏王指着山下骂道:“赵括,是你派的刺客弑君!”
“给我闭嘴!”
如果不是赵括出声喝止,嬴华的弩箭就已经朝魏王射出。
齐王和楚王相互看了一眼,终于发现这次秋猎,如今却变成了赵括的圈套,整个天下都成了赵括的围猎场。
现在赵括也没心情和他们解释刺客别有用心,不是受他指使。
因为赵括明白,如今他已是百口莫辩,赵丹之死已是定局,只有想办法先稳定局面。
连弑赵周二君,赵括若是承认,就算有一千个脑袋,也不够天下诸侯砍的。
所以在这件事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决不能放走一兵一卒。
“你们都给我听着,各路诸侯不是想争九鼎吗?现在君上已死,我赵括愿将九鼎送回洛阳,谁想取便取,我赵括绝不染指,也不会多说一句!”
赵括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经过万千山石沟壑,犹如上古之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但你们记住,这天下,是所有黎民百姓的天下,就算取了九鼎,又负了天下,天下万民,皆可人人得而诛之!”
山脚下,劲弩遥指,戟钺林立,在赵括的声音中发出阵阵嗡鸣。
“我华夏才仅仅承平几年,身为一方诸侯,你们看看自己是什么嘴脸?难道忘了,我华夏之外,无数蛮夷戎胡仍在对我华夏虎视眈眈吗?”
“亡国不可怕,若是有朝一日,我华夏龙脉被蛮夷斩断,你们,就是罪魁祸首!”
“嗡!”
魏王彻底傻眼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在姬延和赵丹死后,赵括会以这样的言论,痛斥各路诸侯。
“亡国不可怕?断了华夏龙脉才可怕?”
韩非、嬴华、魏无忌、田健、熊完、黄歇、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这个坐在马上,慷慨陈词的赵括。
“循命而为,实安而完,名实相生,反相为情,故曰名当则生于实,实生于理,理生于名实之德,德生于和,和生于当。右主名……”
邯郸学宫,荀况忽然停止教学,目视东南方向,抚着胡须,疑惑为何刚刚心头一惊,似有大事发生。
“老师,既然右主名,是不是教导学生要以名为立身之本?”
一声稚嫩的呼喊,将荀况从疑惑中拉回现实,荀况看向这位九岁大童,呵呵一笑道:“非也非也,即为名,实、理、德、为。此中道理环环相扣,缺一不可为众望所归。罚你再将这一篇抄习一遍,就可明白其中道理。”
大童连忙拜下:“学生认罚。”
荀况看着这个叫李牧的孩童,却笑的更加开心。
正是李牧的到来,让李斯和范增二人都感到了压力。
李牧聪敏好学,尤其对兵法篇很有天赋,很得荀况的喜欢。
……
芒砀山下,兴许是因为赵括的语重心长,终于让众人尽释前嫌,不敢再和赵括唱反调。
于是,山脚下的劲弩才收起,兵戈纷纷退下,赵括则骑着高头大马,徐徐走向赵国行辕。
“君候有令,各路诸侯速入大帐商议共讨匈奴之战事,不愿为伍者,可自行离去,赵国绝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