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狄戎各部落之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双方一旦发生交战,就可将战败方的男人杀死,而留下女人和孩子。
如此不断战斗,各部落也在不断融合。
借着中原大乱的时机,匈奴这匹黑马迅速崛起壮大,离不开一个人的出现。
头曼,一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又充满东方智慧的男人。
刚刚成为大单于的头曼,在短短三年时间内,接连与周边的东胡、月氏、娄烦、乎揭作战,凭借一己之力,让匈奴这个族群得到了无数的牛羊和女人。
如今匈奴人的疆域,“地南接燕赵,北暨沙漠,东连九夷,西距六戎,胡、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地涸泽(硷)卤,不生五谷”,惟有“阴山,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头曼单于依阻其中,制作弓矢…是其苑囿也”。
这里依山傍水,气候适宜,黄河两岸沃野千里,是畜牧和狩猎的好地方。
正是因为去年北方被严寒笼罩,冻死了无数牛羊,头曼这才趁着公孙衍前来游说的机会,把牛羊放牧到了赵国的领地,直逼雁门关,准备一举攻下,为匈奴的子孙万代占据这处水草丰沛之地。
然而,由于廉颇老将的到来,一直奉行坚守不出坚壁清野的作战计划,无论匈奴兵们在长城之外如何叫嚣,赵边兵们始终都不愿和他们正面作战。
要知道他们这些游牧民族,打到哪里,就把牛羊女人带到哪里,一边放牧一边征战,由于数量庞大,只要在一个地方驻守一个月,这里就将成为寸草不生的戈壁滩。
如今在云中已经驻扎了快三个月了,各部落的牛羊都已经饿的皮包骨头了,战事却一直没有进展。
如果这一战,再没能获得新的领地,头曼就不得不考虑率领族群往更远的阴山盆地休养生息了。
阴山盆底,是他们最后的大本营,是匈奴人进犯中原的底气,若是将那里的水草吃光,匈奴人将彻底失去最后的保障。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头曼还不打算西退。
“大单于,您倒是拿个主意啊,部落的勇士们实在等不及了!”
呼著邪看着头曼已经转了十几圈了,忍不住起身瓮声催促道。
他是乎揭族的酋长,只因看着匈奴接连打败东胡娄烦,便率领族群归降到了头曼的帐下。
头曼粗声骂道:“给我闭嘴!”
“这……哎!”
呼著邪不敢和他顶撞,当即一拍大腿,重重叹口气只好重新坐回。
头曼停下脚步,瞄了他一眼。
眼睛咕噜转了一下,随之叹气坐下道:“这次必须尽快打一场硬仗,让那些中原人见识到我们的威风。呼邪头领,你们部落的勇士最勇猛,若能拿下雁门关,我赏你牛羊万只!”
呼著邪抬头看一眼头曼,知道他的意思是让乎揭部落的勇士打头阵。
可是来到云中三个月了,中原人的强悍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并且依据城墙之利,若是强攻,损伤会十分巨大。
呼著邪晃了晃大脑袋,嗫嚅着小声道:“那不行,我部落的勇士死光了,谁来为我战斗?”
头曼粗眉一皱,瞪着他道:“让你战便战,若是畏战,便只有一死!”
“那也不能让我单独出战吧?起码要一起上,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头曼噌地站起身,如一座山丘一般一步步走向呼著邪,他眼里放射出头狼一样凶狠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皮裙下带的是卵,你以为你是女人吗?再敢多言,只有一死?!”
呼著邪心里一惊,颤声道:“我……”
“报!”
忽然穹庐外一声报号,让呼著邪暗暗松了一口气。
皮毡掀起,斥候裹着一股寒风进来,见到头曼便单膝跪下抬手击胸道:“禀报大单于,雁门关外中原人打起来了!”
“什么?中原人?和谁打起来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激动地互相看了看。
头曼快步上前,抓起斥候再次确认。
斥候指着身后道:“中原人,中原人起内讧了,雁门关上除了赵国,我还看见其中有魏国和齐国的旗帜。”
“这是真的?”头曼激动地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
斥候慌张道:“属下不敢隐瞒!”
“下去再探!”头曼一把将他推开。
“着!”
待斥候退下,头曼怔怔地站在那里出神。
难道公孙衍真的说到做到,准备和匈奴人里应外合,齐心协力打败赵国?
以头曼敏锐的直觉,觉得这件事十分可疑。
他从不认为公孙衍会和他们这些野蛮部落串通,去让中原人打中原人。
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头曼,这一定是个陷阱,因为每次中原人打起来,他们想去分一杯羹的时候,就会瞬间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先把外族打跑再说。
无数次都让这些蛮兵们很无语,看他们打的那么激烈,只是想趁火打劫一点地盘而已,都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的节奏。
但是无论他们有没有内战,匈奴人仍需要不断扩张才能满足他们族群的生存。
所以这个情报是真是假,都不由得他们不相信。
念及此,头曼毅然转身看向呼著邪。
“我再给你五万勇士,务必在三日之内,抵达雁门关,记住,一定要快,否则等他们得知我们来犯的消息,定然会停战一致对外的。”
“五万?这是真的?”呼著邪不敢相信,头曼此次竟然拿出这么大的魄力。
要知道,整个匈奴族群的骑兵才刚刚十万,头曼愿意拿出一半兵力跟他共进退,足可以看出头曼的决心。
“对,五万!”
头曼当即扭头看向一边的东胡部落领主碴儿汗沉声道:“你这便回去准备一下,带上你的五万勇士随呼著邪一同出发!”
“呃……”
呼著邪额头一阵冷汗落下,好吧,他想收回刚才的想法。
……
雁门关城内,廉颇坐在主位上与堂下众人议事。
魏国统帅公孙衍、魏无忌、齐国田单、楚国景阳副将项燕、韩国逃兵子仪,还有副将乐乘、司槽将军李齐等人皆纷纷坐与下手。
“听说安国君要亲自前来督战,老将军不知做何打算?”
公孙衍捻着胡须对廉颇问道。
廉颇看了他一眼,自知公孙衍打的什么算盘。
辛辛苦苦从魏国跋涉千里,到了雁门关却是龟缩不前,敢情他们跑这么远,就是来出兵不出力,混饭来了。
赵国国力是强大,但也经不起这数十万大军不停损耗。
多让这些人在这驻留一天,廉颇就心急如焚,很想直接出关迎战匈奴。
可是现实条件,他却看的清清楚楚,让谁去关外诱敌深入,就是没有一个愿意单独出战的,最后迫不得已,只好让各国都出一部分兵力,在关外驻扎,摆出剑拔弩张的架势来,诱使匈奴人前来劫掠。
但唯有一点,是廉颇不能理解的。
这赵括也不知怎么想了,让这么多诸侯之兵来坐吃山空,实在是有欠考虑。
要知道对付这些匈奴兵,只要有他老廉颇一个人足矣。
这些人即使来了,只会添乱,根本用不上他们。
所以廉颇心里堵着一口气,准备在赵括来到雁门关之前,让他看看,没有他赵括,也能打败这些匈奴蛮子,让他们尝尝赵国边兵的勇猛。
可能说边兵不是太严谨,因为自从赵括提出屯田变法,眼下全是一些刚从郡义兵蜕变而来的新兵蛋子,他们并没有太多和匈奴兵作战的经验,和过去的边兵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但廉颇没有任何怨言,即使是新兵蛋子,也必须经历一场大战才能从新兵蜕变成一名合格的戍边兵士。
廉颇收回目光,长长叹了口气道:“诸位不必为此商议了,抗击匈奴,只要我一人即可,你们尽管在城头看着便是。”
随即站起身道:“吾意已决,明日便率军埋伏匈奴,等他们进入埋伏圈,便会率军痛击匈奴,定然让天下人看看,我赵种之魄乃战无不胜!”
“老将军,在下愿随老将一同出征!”
廉颇放眼望去,最末位的韩子仪一脸激动,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凑热闹。
“哎,你?”
廉颇实在不想搭理他。
区区一名韩将,来到边城就没让他省心过,如果不是看在赵括有密令的面子上,恨不得直接将他拿下,丢到马厩里喂马。
可是,一个韩国,却只派来一名乳臭未干的愣头青,对于和匈奴的战事能有个卵用?
更何况这家伙一来,就嚷着要和乐乘一较高下。
试问,谁有那闲工夫搭理他?大家都很忙的好吧!
一次未果就跟在乐乘的屁股后不走了,但凡逮到一丝机会,就会上前彰显自己的射术,射一只飞雀,帮乐乘射个飞镖什么的。
上次在城头,众人正在听廉颇分配营地驻扎的事情,一个不注意,一只飞鸽被射了下来,公孙衍看着眼熟,拾起来一看,正是自己诱敌深入给头曼写的信,扭头拿给廉颇看,顿时让廉颇大发雷霆,气的差点蹦起来,连韩王的全家祖宗都问候了一遍,这才作罢。
可骂也不起作用,这韩子仪两耳一塞,就当听不见,依然我行我素,让廉颇一点办法也没有。
众人暗地里给他起了一个绰号:灾星。
意思就是公孙衍说的,诸侯联军的灾星。
对于此都算是客气的了,甚至有人怀疑他是匈奴人派到联军这里故意捣乱的细作。
军营中有他在,仗着为赵括立下大功的身份,简直就是众人的克星,实在让人不厌其烦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