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邵逸松所说,一日三次的药,他次次都守在知清浊旁边,以血入药后给她喂下。
一连四日,日日如此。
知清浊的身体渐好,她在帐篷中闷的难受,偶尔会跟悠然一起出来晒晒太阳,但是今日她感觉格外疲惫,从午时一睡就到了黄昏。
今天是最后一天,等再休息一夜,他们也就该赶路了,这毕竟是在南征路上,不可耽误的时间太长。
这几日邵逸松也是够辛苦的,忙完国事还是照顾她,如今她已痊愈,总该去登门感谢邵逸松赠血之恩。
知清浊出门时天色已晚,微风抚过长发,赶去她一身的倦意,她到王帐时,邵逸松正准备去看望她。
“清浊姑娘身体方好,怎么出门了?”
也不知何时,邵逸松不再以“尊主”的称呼唤她,而是称她为姑娘,似乎她这次中毒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也稍稍拉进了。
“王上日理万机,还要照顾我,自然是来感谢的。”她晃了晃手中的玉壶,“饮一杯如何?”
“可是你的身体才好,饮酒恐怕不妥……”
“你怎比毒医还唠叨。”
知清浊无奈的看着他,半是嗔责半是撒娇,“少喝些不就行了。”
见邵逸松在考虑,她又笑吟吟的接了一句,“无碍的。”
“那……好吧。”
邵逸松好不容易答应下来,知清浊拉着他坐在御案前,将酒具摆上,给他到了一杯,丝毫未曾察觉邵逸松的耳尖都是带着红的。
“这第一杯酒,谢王上日日照顾,本君才恢复的如此之快。”
她仰头饮下,又倒了一杯,“这第二杯酒,谢王上赠血之恩。”
她又一饮而尽,酒量好的另邵逸松稍稍吃了一惊,他记得两人上次在宫中饮酒时,知清浊细品慢饮的,丝毫看不出如此海量。
“这第三杯酒,谢王上以命相救。”
悠然都告诉她了,在她中毒的那夜,邵逸松不顾药中有剧毒,还以口渡药让她服下,他当真是个……大傻瓜。
听知清浊提起那夜,邵逸松才想起那时他没想太多,只是不想让她有事,才……
眼看知清浊举杯又要喝,他连忙扣住杯子,“姑娘方才说过,要少饮的。”
“哈……不差这一杯。”
她握住邵逸松的手,将他掌下的酒杯拿出,一双凤眼含着笑意望向他,缓缓将酒饮下。
两人酒过几巡,邵逸松已经逐渐有了醉意,他感觉自己的脸和脖子都微微散着热气,而知清浊看起来还很是清醒,她明明喝的比自己要多……
邵逸松心不由主的想,她在鬼市时也是如此吗?无聊时就与知近的人喝几杯,就比如说……那个蒙面少年……
趁着醉意,他话头一转,问道:“那名少年……他是什么来头?”
“哑奴吗?”知清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见邵逸松点头,她笑道:“哑奴是上天送给我的。”
“怎么说?”
“那是几年前来着……”知清浊也有些喝醉了。
她想了想,道:“我成为鬼市之主不久,不知谁想杀了我,便去问悲楼买我的性命,哑奴就是问悲楼出身的杀手……”
问悲楼!
邵逸松的酒醒了一大半,就算他远在朝廷,也听过问悲楼的名声,那是江湖中顶顶大名的杀手组织,鬼市当真是鱼龙混杂。
知清浊继续说着,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她刚要歇下,便听房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她屏气凝神,只等着那人主动出手,她在将其活捉,说不定还能套出什么消息。
终于等到半夜,这小子从房顶飞身而下,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就进到她的房间中。
顶级杀手的身手不是吹的,虽然那时哑奴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愣是与她缠斗了一个时辰,要不是后来噬骨之毒发作,知清浊恐怕还要再废一番功夫才能降服住这只野马。
后来为了在他身上套取情报,知清浊命毒医保住他的性命,但很可惜,作为杀手,哑奴只管执行任务,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清浊知道自己仇家多得很,个个都想将她除之后快,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
兴许是可怜这孩子自小被毒喂着长大,兴许是知清浊少一把利剑,她便与少年交换了条件。
他留在鬼市,成为知清浊的剑,而她,则会想办法解了他身上的毒。
从此之后,哑奴便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再也没离开过。
听完这个故事,邵逸松并没有感觉到放心,从少年的举止来看,他对知清浊的感情非比寻常,那她……
邵逸松向来是开门见山的性子,他最不喜拐弯抹角,可今日却不敢直接问出来。
他饮下杯中酒,装作闲聊似的道:“他必是对姑娘感情极深,才日夜守在姑娘帐前,想来……姑娘平日待他应该很是亲近。”
“自然。”
知清浊的回应让他的心一惊,手中盛满酒的杯子掉到了身上,他心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抓了一下似的,闷的有点难受。
知清浊连忙拿出锦帕,替他擦拭着衣裳上的酒迹。
“无事,孤王自己……”
慌乱间,他抓住了知清浊的手,她刚好抬头,狭长妩媚的眼眸带着笑意撞进他的眼睛里。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他看着她笑吟吟的说着什么,却未曾听清,只知道手中的温热的触感似乎能化开他心中融不了的思念。
可下一瞬,他手中一空,听知清浊继续说道:“他与悠然一样,都是年岁尚小的苦命孩子,他们待在本君身边,我自然要照顾着他们。”
“原来如此。”邵逸松呼出一口气,心里的酸味也没那么浓了。
他拿起酒壶想要再倒一杯酒,那酒壶却已经见了底。
知清浊丰唇一勾,“说了少饮,便要少饮。”
他刚要说话,便听外头传来侍女的声音,打破这来之不易的气氛。
“王上,贵妃娘娘担心您国事繁忙,忘记用膳,专门吩咐奴婢给您送莲子粥来。”
“既然如此,本君就不叨扰了。”知清浊随即起身离开,他追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邵逸松心里才泛起了嘀咕。
这白予宁近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常常送些吃食过来,前日如此,昨日如此,今日还是如此。
刚好他方饮完酒,胃中有些难受,便将莲子粥一饮而尽,未曾注意到侍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王上都喝了?”
“是,奴婢亲眼看着他喝的。”蕴絮应着,又担心道:“娘娘,那一瓶合欢散您一下都用进去了,王上他……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王上年轻力壮,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哎……你看,这身衣裳配这耳环怎么样?”
“极美极美,娘娘您快过去吧,别让王上等急了……”
在蕴絮的催促声中,白予宁盛装打扮,终于来到了王帐之中,一进营帐,她就看见邵逸松似乎很是痛苦的坐在御案前,他呼吸粗重,平日里白皙的皮肤现在被药染的通红,额头隐隐爆着青筋。
向来端肃的他此刻将衣领拉开,漏出精壮的身体,鬓间的汗珠顺着他的颌骨一直流淌下来,最后消失在半敞的衣物当中。
白予宁想起了书中好像也有描写此类情形的,不过中毒的是个女人,作者用了个词,叫“香艳”,实话说,邵逸松长得好看,身体也很是健壮,但此刻的他看起来有点……可怕。
白予宁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你怎来了?”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手上还不忘将半敞的衣领合起。
“臣妾担心王上操劳,便来看……看看您有没有好好……休息。”
白予宁吞吞吐吐的念着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结果邵逸松丝毫未曾犹豫,转过脸去,急道:“快退下!”
白予宁听见这道命令,心里瞬时放下了一块巨石,犹豫都没犹豫,“好嘞,遵旨!”
然后头也没回的退了出去。
“娘娘,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蕴絮迎上去,白予宁拉着她就走,那速度,恨不得跑起来。
“太可怕了,本小姐还没准备好。”
“啊?那王上怎么办?”
“不管了,让他自己解决吧!”
“娘娘……这不好吧……”
“都是一家人,有啥不好的!”
“……”
另一边,知清浊吹着风,方感身上酒气淡了一些,忽然想起自己的帕子落在了王帐之中,于是又折返回去。
岂知她一进王帐,便借着烛光看邵逸松神色不对,难道是病了?
知清浊走上去刚要为他诊脉,邵逸松却拉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拽,将她压倒在休寝的羊皮之上。
邵逸松不是贪图享乐之人,他的王帐除了批改奏折的御案,便是由几张羊皮缝合而成的简易软垫,知清浊猛然被他压倒,后背疼的不清。
他的手覆上她的脸颊,目光炽热而贪婪,粗重的呼吸喷到知清浊耳边,身下的灼热紧紧贴在她的小腹上,不禁让她闷哼一声。
邵逸松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着,用最后的清醒颤着声音问她道:“可以吗?”
帐中烛火摇曳,他的眸子里却似有燎原之火,知清浊未曾回答他。
她对邵逸松足够了解,他不是随意之人,今日如此失态,必是被人用了不干净的东西。
知清浊心思一沉,片刻之后,她的手从他半掩的胸膛,划过喉结,一直抚上那双似有无穷爱意的眼睛。
她遮住他的眼睛,然后主动吻上了邵逸松带着酒气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