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邵逸松脱口而出,可他看看这满地狼藉,王帐中酒气熏天,他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干咳了两声掩饰道:“军队马上就要开拔,孤王自然没空,尊主有事商议的话,便到今日军队停歇之后吧。”
外头沉默一瞬,听知清浊回道:“是。”
然后便是脚步远去的声音。
他几乎可以确定,清浊必是出于别的原因才提出这种要求,那是否也可以说明,她并非是不在意他?
邵逸松昨夜的坏心情被一扫而光,薄唇向上扬起,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若是林悠然在旁边,定会说他笑的一脸不值钱的样。
这一天邵逸松如同百爪挠心一般,总想去问个清楚,但他好歹是一国之君,也是要面子的,总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山路难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累似的,走了一天,等小队在山下扎营后,邵逸松在王帐中不停来回踱步,终于等到外面熟悉的声音响起。
“知清浊求见王上。”
邵逸松瞬时停了步子,刚想应她,他想了想,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故意放轻脚步走到御案前坐下,打开一本奏折放在身前,等毛笔舔舐饱满笔墨后,邵逸松才气定神闲的回了一句,“尊主请进吧。”
等知清浊进来后,他由着知清浊行过礼,之后也未赐坐,眼睛一直看着奏折,仿佛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
而知清浊也不着急说来意,她走到邵逸松身旁,静静的站到一旁为他研墨,邵逸松笔尖一顿,奏折上朱红的印记扩散开来。
曾经他批改奏折直至深夜时,欢柔也是这样静静的陪在他身旁。
邵逸松躁动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他并未打破这熟悉的感觉,赐坐之后便开始专注于奏折,等他将今日的折子看完后,外头已是深夜,知清浊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邵逸松终是按捺不住的想知晓答案,他放下手中最后一道奏折,假装无意的问道:“尊主有何事,可以说了。”
“自然……还是昨夜的不情之请。”
知清浊接过他手中的毛笔,洗涮之后挂在笔架上。
“昨夜是我未曾说清楚,惹得王上动怒,今日特来解释,还请王上一听。”
她果然是有隐情的!
听她亲口说出,邵逸松心里像开了花,可他面上依旧冷淡,“说吧。”
“王上可还记得上次贵妃落水时,将贵妃救上岸的那名男子?”
邵逸松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人是知清浊的师侄,似乎叫什么……缎云川的。
他点点头,示意知清浊继续说,她又道:“我年幼时,便是掌门师兄看我长大,他担心我的安全,遂派缎云川来此保护我,王上知道,我一直将悠然视为小妹,她最近与我那个师侄走的亲近,可缎云川着实不算良配,悠然心思单纯,我虽已经告诫过她,可这丫头还是……”
“既然如此,你便拿出师叔的架子,下令让缎云川不要接近她不就好了?”
“王上有所不知。”知清浊长叹一声,“两年前,我就已经被掌门师兄逐出师门,再也不是御晟门的人了,而缎云川为人奸巧,能言善辩,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才斗胆向王上提了这个不情之请,想让王上给悠然一个名分,做一场戏,让缎云川知难而退,至于南疆结束后,悠然还是随我同回鬼市,不会打扰王上的。”
“孤王就知道!”
等知清浊说完,邵逸松眼中攸然亮起一道光,他似是劫后余生那般,不顾礼节与修养,将知清浊紧紧揽入怀中。
“我就知道你不会将我推给别人女人,我就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王上……”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绝情……”
一瞬间,委屈与心酸同时涌上心头,鼻头凝聚起酸涩,他竟开始忍不住的哽咽起来,滴滴眼泪落在知清浊颈窝,蹭在她的耳边,炽热而潮湿。
“清浊……清浊……不要再这样对我,好吗?”
他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呼吸声渐乱,旖旎缠绵的吻落在她的脖子,耳垂。
刚开始是轻微的痒,直至他吻住她的红唇后,力度逐渐变得霸道,强有力的大手扣在她脑后,带着侵略性的吻压的她无法反抗。
“清浊……别再推开我,好吗……”
他眼尾微红的望着她,语气卑微的像是乞求,不等知清浊说话,他又一次吻了上去,绵长而缱绻。
知清浊自知不该如此,却拒绝不了身体的炽热,丰盈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示爱。
烛灯昏黄,衣衫褪去,邵逸松细碎的吻过她身体都每一处,他眼神如火热烈,烧的知清浊脸颊滚烫。
她忽然遮住他的双眼,气喘吁吁的微声道:“别看……”
邵逸松知晓她在在意什么,干净修长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遮掩的手移开,吻着她脸上那道细长狰狞的伤疤。
“我从未在意过你的容貌,无论你是何种模样,我都喜欢。”
他低声在她耳边喃喃着,如清风细语的声音却引的知清浊心中一惊,难道他已经知晓了……
不及多想,邵逸松便再次与她纠缠起来,知清浊难以专注心思,淹没在他的节奏中。
缠绵过后,邵逸松依旧不舍的将她困在臂弯,半刻也不愿与她分开。
“昨夜你说那句话时真是吓到我了,以后不许再如此对我了。”
他像是撒娇一样,用鼻尖蹭蹭着她的乌发,知清浊瘫软着身体,任由他抱在怀中,轻声应着,脑中却不断思索着,邵逸松是否已然知晓纪欢柔与她是同一人。
不行,她要找机会试他一试,但不是现在……
“王上可同意本君的请求?”她再一次确认道。
邵逸松无奈又宠溺的在她额前落下一吻,“你想要的,我何曾拒绝过。”
此话一出,知清浊便知他八九不离十已经知晓自己所隐藏之事了,他既然不提,知清浊也未声张。
在得到邵逸松的答案后,她起身道:“多谢王上。”,然后便要穿戴衣物。
“这怎的就要走?”邵逸松皱着眉将紧她抱在怀中,“可以留下吗?我想多与你说说话。”
“天快要亮了,若被人看到本君与王上在一起,恐怕于王上圣名不利。”
她推开邵逸松,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穿上,未曾发现身后的邵逸松冷起了脸,“每次都是一样的借口,我看你就是将我当做棋子,达到目的后就翻脸不认人!”
这话说的好气又好笑,知清浊知道他说的是气话,未曾解释,只道了句:“王上多心了,本君还有要事,先行退下了。”
言罢,便转身离开王帐,剩下邵逸松独守空房,他越想越不爽,躺在榻上用软被蒙起了头。
可他一闭眼,就是方才两人缠绵的情景,唇角再次止不住的浮现笑意。
拂晓之时,众人继续赶路,可今日天空极为阴沉,不时便下起了雨,乌云夹杂着电闪雷鸣几乎要压下来。
他们走的是山路,如今雨势又大,难以向前,便在原地稍作停留。
见雨没有要停的意思,邵逸松担心暴雨会引起山石崩落,便急着改变原来的走向,谁知他刚与知清浊定好接下来的行军路线,还未来得及传令下去,便听外头一阵骚乱,有人喊道:“快跑啊,山崩了!!!”
邵逸松心头一紧,与知清浊对视一眼,双双向外跑去,只见山洪大量的山石和沙土,已极快的速度一同被冲落下来,期间还不乏有树被连根拔起,冲着他们这支几十人的小队袭来。
众人连忙躲避,但泥流又急又快,山脚下的路又窄,众人难以找到安全的地方,只能不要命似的向前跑着,希望能躲过天灾。
知清浊的心被揪了起来,她忽然想到林悠然的身体还虚弱着,若不去救她,她必然九死一生!
想到这儿,她刚想逆着人群向反方向跑去,却被邵逸松拉住手腕。
“管不了那么多了!快走!”
他不由分说的拽着知清浊向前跑去,眨眼间泥流就将众人与帐篷隔开。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埋在了泥流之下,林悠然听见声音,什么都来不及收拾就跑出了帐篷。
泥土裹着石头如同一条巨大的蟒蛇奔腾咆哮着从山上滚落,天空上劈下雷电,刺眼且震耳欲聋,不远处的树木帐篷一瞬间就被裹入其中。
林悠然惊叫一声,顾不得别的拔腿就跑,那时她的脑子几乎是空的,脑中充斥着一个词:“山崩地裂。”
以前她对这个词的认识只存在于书本之中,今日真的到了她眼前,林悠然才真正认识到大自然的可怕之处,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蚂蚁,随时都有可能被这股泥流吞没。
果然,林悠然的预感是正确的,她身体本就虚弱着,根本跑不过湍急的泥流,转眼间她就被卷入其中,瞬时,她口中被灌了一嘴的泥沙,身体跟着急流浮浮沉沉,根本无法挣脱。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沉底之时,忽然手腕被人猛地紧紧抓住,她抵着急流向上看去,却没有力气喊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