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然心里有数,她试着站起来,可只要稍稍碰到受伤的这条腿,就是钻心的疼。
“不行……不行了……”
她双眼无神的望着从树叶间透下的光,整个人都仿佛是被抽走灵魂那般,心想杀人不过头点地,可现在这停不下来的疼却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她实在没办法想象娇哥当时被刺客捅了个对穿,是怎么第二天就跑到崖下找总裁姐姐的,至少这事对她来说时候难以做到的。
对了……还有缎云川……
也不知他死的时候难不难受,到现在他的尸身都没人去收,不知会被丛林中的野兽吃掉,还是会被虫蚁当成巢穴。
想起缎云川她就止不住的难过,他拼了命才把自己救回来,她决不能就这么被匪徒杀死!
想着这些,她刚要起身,文玉就过来搭了把手,将她扶起后却没有松手,而是弯下腰,将她背了起来。
“你……你不是总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怎么现在不顾什么礼教了?”
“小生还说过危急时刻见死不救非君子呢,姑娘可有听进去?”
“现在算是……危急时刻吗?”
“当然,因为咱们再不赶路,姑娘会死,小生也不会好过。”
“多谢……”
林悠然把脸无力的埋在文玉背上,由他背着跟那群匪徒汇合,当中有人见文玉背着她,开了两句黄腔,文玉假装没听懂,呵呵笑着转移话题,林悠然早就没有理会这些的力气,连脸都没抬起来。
不知过完多久,兴许是方才的止疼药管用了,她感觉稍稍好了些,从文玉的背上下来,自己跟在后边一瘸一拐的走着,文玉则看到路旁有止血止痛的药就采来放着,等一会换药时用上。
林悠然小声的跟他聊起天来:“你不像是跟这群匪徒一伙的。”
“这么明显吗?”
“嗯。”
“小生的确不是自愿上山的。”文玉把药草放入袖中,“小生的父亲是镇上的赤脚大夫,他一直盼望小生能考取功名,离开这座不太平的山,小生也不负所望,考了个举人……”
林悠然突然想起以前学过的一篇课文,叫“范进中举”,文玉年纪轻轻就能考得举人,着实不凡,这本是件好事,但被山上的土匪头子知道了,就胁迫着把文玉弄上了山,成了山上的账房先生。
文玉看不过去他们作恶,不想为虎作伥,但考虑到家中父母的性命,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待在山上,偶尔看匪徒掳了人来要卖,文玉总是尽可能的让这些可怜人在这群匪徒手中好过一些。
虽然这些微小的善意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却至少能暂时保住他们的性命。
林悠然听后也觉得无奈,这年头的可怜人又岂止是他们这些将要被卖掉的可怜人……
“看在你救我的份上,等我姐姐寻来,我定会带你一起走?”林悠然画了个饼给文玉,可这饼他似乎并不想要。
“你就这么确定你阿姐会来寻你?或者说……你这么确定阿姐平安无事?”
“当然!”林悠然想都不想就回答他,“我姐姐不是寻常人,她肯定没……”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缎云川,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大自然的力量她是见识过了,话还真不敢说的那么满。
“不管她能不能找到我,我都希望她能没事……”
这话题有点沉重了,接下来的路两人都没在说话,林悠然走走停停,疼的不行了就让文玉背她一会,等好些了再自己走一会,终于撑到了晚上,林中豹才让大家找了个还算平坦的地方休息。
赶路赶的疲累,除了两个守夜的匪徒,其余人都沉沉睡去,他们这些奴隶被赶到一起看守,半夜有个孩子不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被蚊虫叮咬了,啼哭不止,吵的匪徒大发雷霆。
“豹子哥,这小崽子也买不了两个钱,干脆弄死算了!”
“就是,才两岁的娃娃买去做什么?有这么个小东西跟着,慢也就算了,还不够累心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怒气全撒在了孩子身上。
孩子的母亲无助的留着眼泪磕头求饶,她心焦的捂住孩子的嘴巴,想让孩子停下哭声,可这么大的孩子哪里听的懂话,一声比一声哭的响,嗓子都哭哑了。
最后还是文玉发现孩子似乎是伤暑了,他又换了那副谄媚的笑脸,“豹哥,没多少钱不也是钱嘛!够兄弟们吃几顿好的了,这孩子就是热着了,解解暑就行了,问题不大,交给小生吧。”
说完,他见林中豹没什么反应,就大着胆子想将孩子抱过来,可孩子母亲此刻像是惊弓之鸟,她不敢信任任何人,文玉低声道:“你还记得小生吗?当时是我给你喝了水,也保住了你的孩子,你再信我一次。”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无助的母亲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孩子递给了他。
文玉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火把向远处走去,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远,林悠然看着孩子母亲的眼神一路追随,最后只剩她低低的泣声。
没过多长时间,文玉就将孩子抱了回来,方才还啼哭不止的孩子此刻已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手中还握了朵不知道在哪儿摘的红花。
“多谢你……多谢你……”
妇人抹着眼泪接过孩子,口中不停道着谢,林悠然忽然觉得她昨日说错话了,文玉分明一点都不怂,他比绝大多数的人勇敢多了。
夜晚再次寂静下来,林悠然本以为这个小插曲过了,却不想有几人被吵的一直没睡着,他们走过来不知在观望着什么,方才哄孩子的那妇人向里面躲了躲,其中一名匪徒的刀立马就拿了出来。
那妇人深吸了一口气,将孩子放到地上,起身走了出去。
刚开始林悠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当她看到那妇人跟几名匪徒向黑暗中走去,林悠然脑子“轰”的一声,刚要起身去阻拦,却被文玉一把拉住。
夜色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轻轻摇摇头,凑到她旁边用气声说道:“去了……你也就回不来了……”
林悠然看着一旁熟睡的孩子,悲哀又心痛,衣袖下的手逐渐握紧。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若是总裁姐姐真的找不到她……或者连姐姐都出了什么事情,那她就只能再一次沦落至奴隶市场,更别提给缎云川收尸,跟救助身边这些被当成牲畜一样,说杀就杀,说卖就卖的可怜人。
林悠然躺在孩子身边,她想养好体力睡觉,但脑中一片混乱,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快天亮时,那妇人才回来。
她抱着孩子不住低声抽泣着,身旁逐渐有人被吵醒,却也没说什么,只深深叹着气。
不时天亮了,众人都醒来,林中豹命人把干硬的干粮发下去,众人边啃边赶路,林悠然跟在后头,对文玉道:“我的伤处好多了,多谢你。”
“药草管用就好,姑娘不必言谢。”
“既然我好多了,今后就不需劳烦先生为我找药敷药了,还请先生教我怎样找寻止痛与止血的药草。”
“自然可以。”
文玉一口答应下来,这于他是好事,他左顾右盼,在路边石头旁揪起一颗绿色的小草放到掌心,“姑娘请看,这便是可以止痛的药草,它的叶子密而小,而且尖长,这药有微毒,适当的敷到伤处可止痛,可并无影响,但不可用多,否则药效过后伤处会更严重。”
林悠然心思一转,“敷此药时伤口疼的厉害,可能口服?”
“自然可以,但若是口服此药难以作用,而且苦涩难忍,所以还是敷药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林悠然打消自己大胆的想法,她还想给这群畜生下个毒,趁他们不注意跑了算了,没想到计划胎死腹中。
这林子这么大,毒药自然是有的,但林悠然担心打草惊蛇,就没问文玉太多问题。
他说完止痛药,又先后教她认了止血跟消炎的药草,林悠然认真听着,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她瘸着腿找了一堆药草让文玉检查有没有出错。
文玉对她这个临时学生很是满意,笑道:“姑娘当真聪慧,小生幼时常常连药草都分不清,常常气的家父用戒尺打我手心,若是家父看到姑娘,定会想收姑娘为徒。”
文玉说完神色一顿,不知在想什么,继而又道:“将药砸碎敷上吧。”
这活可比找药草难多了,看着这一堆摆在眼前的绿糊糊,林悠然还没往上敷呢,她就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可据文玉说按照他们的行路速度,大概再有个三四天就到镇子里了,她不能再由着性子胡闹了。
林悠然没耽误多长时间,眼一闭牙一咬,就把这些东西敷上了腿。
就像千万只蚂蚁在伤口处同时撕咬,难以忍受的刺骨疼痛阵阵传来,每次上药的时候林悠然都会疼的脸色发白,好一阵才能恢复过来。
到了晚上林悠然又在文玉的陪同下找药,夜色昏暗,林悠然趁着文玉看不清,找了许多止痛的药藏在袖中,等敷药的时候一股脑都砸烂敷在了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