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谢缎公子……”
文玉战战兢兢的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声音都打着颤,缎云川只笑了笑,便再次施展轻功,将文玉带回到安全的地方。
等两天平安后,缎云川才问道:“先生可有受伤?”
“都是小伤,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文玉说着,弯腰行过一礼。
缎云川笑吟吟道:“无事,举手之劳罢了,不过崖边路险,现在又是深夜,先生还是不要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比较好,还好今日在下有事外出,否则先生就危险了。”
“小生也不愿如此冒险,只是林姑娘的病……”
文玉想到林悠然后,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担忧,他忽听缎云川道:“先生也是为了悠然所需的鬼槿兰而来?”
经过缎云川这一提醒,文玉才想起他与林姑娘的关系,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有所冒犯,不觉有些尴尬,文玉忙道:“公子不要误会,林姑娘曾也救过小生,小生才想略尽绵薄之力!”
“哈……多一人关心悠然,在下自不会怪罪,相反还要感谢先生冒险为悠然寻药。”
“缎公子客气了……”
不知为何,文玉心里闷得难受,他转移话题问道:“缎公子可找到鬼槿兰?”
“有幸寻得一颗,分量应该是足够了。”
缎云川说着,从广袖中掏出一颗手掌大小,茎叶细长的草药,借着夜色,文玉隐约能看清这就是他苦苦找寻的东西!
“太好了!如此一来,林姑娘就有救了!”
“是啊……在下寻了整整一日才找到这一颗,当真来之不易,咱们回去吧。”
“嗯!”
文玉应着,他发觉自己惊喜过后,心里却有一阵难以忽视的失落,找到鬼槿兰明明是件好事,他为何会这样?
而且文玉发现自己很不喜欢与缎云川接触,他给人的感觉与林姑娘阿姐给人的感觉很是相似,他们看起来都是很平易近人的人,但身上仿佛有股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可下一秒,文玉就想骂狠自己一顿,什么“压得人喘不上气”,说白了,就是自惭形秽罢了。
他是明知道自己是样样都不如缎公子,才会对缎公子心生嫌隙,竟还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文玉一直觉得自己是行得正坐得直的,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也会生出小人心思,他不由得有些嫌恶自己。
“先生累了?可要休息一会儿?”
“不累不累!”文玉回过神,“无需休息,咱们多到一刻,林姑娘的病就能多好一刻,无需休息。”
一阵沉默过后,他听走在前头的缎云川道:“先生很关心悠然?”
文玉生怕缎云川误会,两人再因他起争执,急忙解释道:“姑娘对小生有天大的恩情,小生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分内之事,公子万万不可误会。”
“原来如此。”缎云川的语气似乎变得轻松许多,“那便好,在下还以为先生对悠然有意。”
“怎么可能……”文玉下意识回答,话说到一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似的,片刻后才道:“事关姑娘清誉,慎言,慎言……”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无顾忌了。”
缎云川脚步放得慢了些,侧过头对他绽开一个浅浅的微笑,“不瞒先生说,在下对林姑娘心悦已久,只是在下性格怯懦,迟迟不敢开口,前些天见悠然将先生带回营地,心中不免多想了些,还请先生莫要放在心上。”
“怎会,是小生唐突了才是。”
文玉心中愈加不是滋味,他又何尝未对缎云川心怀戒备,只是他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如此相比起来,缎云川更是坦荡君子,而他……
“哈……在下今日碰巧救了先生,想来也是缘分,待先生与悠然相处时,还请为在下美言几句。”
“自然……自然……”
文玉连声应着,他面上平静,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两人走在山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文玉越是与缎云川接触,越是觉得两人之间有云泥之别。
他虽从未与女子接触过,可他就是再迟钝,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林悠然的心意,只是珠玉在前,缎公子实属人中龙凤,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书生又算得了什么?
他控制不住自己动心,但他依旧可以真心祝福两人。
良久,文玉问道:“缎公子打算何时向林姑娘挑明心意?”
缎云川语气中带着常有的笑意,“悠然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之前在下担心唐突了她,但经过先生一事后,在下总患得患失,在下打算等悠然身体好些之后,就与她说明白。”
“那真是……极好的……”
文玉心不在焉地应着,等天要蒙蒙亮时,两人总算回到了营地,他从缎云川手中要过鬼槿兰便去熬药。
缎云川看着文玉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他刚要离开,转头的瞬间,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微微侧头,果不其然,是哑奴。
“师叔何必如此?”缎云川不紧不慢说道,似乎并未将哑奴的剑放在眼中。
片刻,他身后传来知清浊凛然的声音,“你踏过线了,若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本君不顾念掌门师兄的情面。”
“师叔是否太过小心了?”
缎云川抬手将长剑推去一旁,转身对知清浊如沐春风的笑着,“师侄只是路上太过无聊,想看戏消遣罢了。”
月色太暗,他看不清知清浊的表情,但能清晰的感觉到她散发出来的浓重杀意。
她冷冷开口:“你想看什么戏与本君无关,但若是因为你的玩闹之心伤到本君身边的人,本君不介意亲手为你写部为国捐躯的戏本。”
“哈……哈哈哈哈哈……师叔真是趣味,若是没有林悠然这个有趣的娃儿,恐怕师侄还真想与师叔对弈几局。”
他声音平静,神情却偏执阴郁,说出的话更是让人不舒服。
“我知道师叔有足够的能力制衡我,但师叔应该会考虑到等师尊百年之后,御晟门的继承问题吧,若是师侄有了什么意外,凭师弟师妹们的资质,应是担不起如此重任……”
他依旧笑的人畜无害,“师叔放心,我不会对林悠然出手,我只是有些无聊,想找些乐子罢了。”
“你在威胁本君?”知清浊本来冷峻的表情一变,唇角扬起了令人胆寒的笑,“很好,很好……我那掌门师兄果然教出一个好徒弟。”
“师叔过奖了,若无事,师侄便先告辞了。”
缎云川风度翩翩的行过颔首礼,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步子,微微转过身道:“师叔有所不知,当年若不是师祖带你入御晟门,我便不会在这无趣的人世间遇到与旁人完全不同的你,能有今日的缎云川,都是多亏了师叔曾经的教导,想来我若唤你一声‘师尊’也是应该的,哈……”
言罢,他转身离去,脸上的笑意尽数消失,而身后的知清浊望着他远行的背影,似是在对哑奴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我若是真杀了缎云川,掌门师兄是否能接受这个结果呢……”
这是她早就知晓的答案,也是她留缎云川至今的原因。
掌门师兄与缎云川名为师徒,实有父子情谊,他对缎云川倾注了所有心血,将缎云川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而且早在师尊受刑而死的那年,掌门师兄因为极度悲痛,埋下了病根,他将一切希望都寄托于缎云川,期望他可以振兴御晟门,恢复往日荣光。
只是师兄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个接班人与她同样,是个逆天悖理的“孽徒”。
知清浊不可否认,兴许是曾经缎云川仿效她的行为长达一年时间,而在那一年的时间内,就连她处理事情思路也被他摸索的清楚。
缎云川确与她有相似之处,甚至比她更不择手段,她好歹还有各处顾忌,而他一旦破釜沉舟,他那异于常人的心绪不会让他有任何底线。
他就像匍匐在黑暗中的动物,学习着旁人的一举一动,然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好在他只有对某一个人的猎奇心,没有权欲的觊觎野心,否则还不知要掀起什么乱子。
东方泛起鱼肚白,知清浊心思未定,她回了营帐,不时众人拔营前行。
不知是她对缎云川的威胁起到了作用,还是缎云川找到新的新奇东西,这几日过得相当平静。
悠然的身体在文玉的照料下逐渐好了起来,人也比前段时间圆润了些许,扎营时知清浊看着不远处嬉笑的两人,她忽然想到,悠然是个普通的女儿家,她兴许就适合这种普通的,远离各种算计生活。
一个月前知清浊担心若没有她的庇护,悠然能否自己在鱼龙混杂的鬼市生活下去,才将她带在身旁,但现在……
知清浊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己是否不应该将悠然带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木已成舟,缎云川暂时杀不得,她只能备加小心,防备着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有那名文玉……
缎云川没有杀他,便是想用他挑起事端,虽然她不知缎云川到底想干什么,但她几乎可以确定,缎云川会对文玉不利,甚至会伤害到林悠然。
必须马上将他调走!
知清浊心思一定,再次去了邵逸松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