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中间出意外,知清浊亲自将九叶花的那两片叶子送去了毒医住处。
“你看看南疆人有没有在叶子上动手脚,如若没有,立即将它们制成丹药给哑奴服下,他的时日不多了。”
“是是是,请尊主放心,但老朽是否可以……”
毒医捧着那两片叶子对着知清浊嘿嘿笑着,知清浊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当初毒医留在鬼市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鬼市有着外头没有的药材。
“这东西不常见,你自然可以留下一部分。”
“多谢尊主!多谢尊主!”
毒医开心得合不拢嘴,知清浊又道:“我之前吩咐的东西毒医可完成了?”
一听知清浊提到此事,毒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人也变得严肃许多。
“还未没完全完成。”毒医答道。
“还需要多长时间?”
“原先最多还需三个月,不过现在有了九叶花的叶子,最多还需一个月解药便可炼制而成。”
毒医话中的意思她听得明白,这两片叶子有限,要么按照原先的计划,为哑奴制作丹药,要么就临时修改,成为他们如今计划中的一部分。
知清浊未曾犹豫,“这点东西来之不易,还是为哑奴制作丹药吧,至于那东西的解药……九叶花不是必需品,时间长些也无事。”
“是。”
两人的对话声音虽低,但守在外头的哑奴却听得一清二楚,指节分明的手向上拉了拉那层麻布遮面,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不时,知清浊从毒医处走出来,哑奴跟在她的身后,撑伞遮住落在她头上的雪花,粗粝沙哑的声音划破深夜的寂静。
“多谢尊主。”
“有什么好谢的。”知清浊侧过脸对他笑道,顺手裹紧了狐裘大氅,“你归顺鬼市的那一夜本君就有过承诺,要为你解开所中之毒,这不也是你留在鬼市的原因吗?”
当初的承诺……
是的,两人初见那日,是他奉命暗杀知清浊,却不想忽然毒发反被知清浊制服,更不想这鬼市之主看中了他的暗杀术,以为他清毒为第一个条件,诱他归顺鬼市。
却被他拒绝了。
于那时的哑奴来说,无论是问悲楼还是鬼市,要他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都是用毒去牵制他,以确保他的忠心,让他为他们所用。
但让哑奴惊讶的是,鬼市之主又随即提出了第二个条件。
“噬骨之毒极其难解,若本尊能成功找到九叶花为你解毒,在你解毒后的第二年,你便可重获自由之身,当然,你可以继续留在鬼市,也可以选择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这都是你的自由。”
如若继续留在问悲楼中,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他不知还要杀多少人,等到他不能再杀人的那一日,就是他被人除掉的时候。
无论知清浊说的是真是假,这个条件都给了他从深渊中爬出来的一丝希望,哑奴只是稍作思索,便选择留在了知清浊身边。
而从那天开始,哑奴成了鬼市之主的贴身护卫,她极少要他杀人,还给了他一处不小的院子任他支配。
哑奴在里面养了很多他喜欢的动物,大多数都是他在外头捡回来的,只是可惜,他五岁时在林中遇到的那只大黄狗,如今已不知去处。
“你现在可以规划以后的生活了。”知清浊在前边走着,忽然说道。
虽然哑奴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想象出她是带着笑说的这句话。
而在这些年的真正接触之后,哑奴可以确定,当初知清浊提出的那两个条件,绝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两年之后时间一到,她绝对会放他自由。
“可有想去的地方了?”她停下脚步,侧过头带着笑意望着他。
哑奴稍作思索,点了点头。
“那便好。”她很是欣慰,“无论是问悲楼还是鬼市,都不是长久能待的地方,你与悠然年龄都还小,该有自己的生活。”
“尊主也想让悠然离开?”哑奴打着手势问道。
“当然,只不过挡在你的前头的石头快要被踢下去了,挡在悠然面前的石头却刚刚出现。”
“缎云川?”
“嗯。”
“可要我杀了他?”
“杀他不是一件易事。”
知清浊转过头,继续向前走,两人的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背后还牵扯着掌门师兄,牵扯着御晟门,不可否认,缎云川有将御晟门发扬光大的实力,而且江湖势力盘根复杂,无数势力虎视眈眈,想要吞并御晟门,倘若此时缎云川的死讯传开,恐怕御晟门也坚持不了几年。”
唯有这件事情,是知清浊完全接受不了的。
御晟门是师尊的心血,她绝对不允许御晟门被其他组织吞并,这是知清浊的底线。
再者说,她之所以留下缎云川,还有其他的考虑……
知清浊无奈笑道:“兴许悠然没有你那么幸运,若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除掉缎云川,她恐怕就要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了。”
“如果尊主需要的话……”
哑奴低声喃喃了一句,却未再往下说,知清浊没有听清楚,问他道:“你说什么?”
哑奴没有再答话,那半句到了唇的话,又被他伴着吹到唇边的雪花一同吞入腹中。
“没什么。”
一夜过去,所望之处皆是银装素裹,但南疆的天气着实是冷得吓人,雪上已然冻上了一层冰,人走过去,雪地上未留半点痕迹,依旧洁白如常,若不是此时还在征战中,这样的美景多少是要用心欣赏一下的。
但也有人不将此次征战看到眼中,缎云川随手在路上团了个巴掌大的雪人,还用石头给他做了眼睛嘴巴,满意后将它带到知清浊帐中。
“师侄倒有闲心。”
知情者将雪人接过,但帐中温暖如春,雪人的半侧脑袋很快就融化成水。
“师叔难得想要见我,师侄没有什么好拿出手的,干脆就做个有童趣的玩意儿,讨师叔欢心。”
“师侄有心了,师叔会好好保存的。”
知清浊把快已经融化滴水的雪人放在炭火前暖着,用锦帕擦了擦手,边从枕下拿出一张信封,便道:“不过师侄与其费力做雪人,不如用这个东西的线索来讨师叔开心。”
“这是何物?”
“师侄一看便知。”
随着知清浊话音落下,缎云川将那信封打开,一个苍劲有力的“杀”字赫然映入缎云川眼帘,他本来还不明所以,可越看那字迹,缎云川脸上的笑容越僵硬。
“哈……既然师侄也觉得像,那就不是我的错觉。”
“师叔是在何处得到这东西的?”
缎云川沉默了许久,连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武安候处。”知清浊将那封信又拿回来,“这是武安侯与万问悲楼主人的通信。”
“师叔想要我调查此事?”
“是。”
“若动用情报网的话,倒也不难,师叔为何不用鬼市的势力调查?”
知清浊道:“此事需严谨,还是自己人调查较好。”
自己人?
哈……
这真是句假的不能再假的话,段云川看见暖炉旁早已融化成水的雪人,心知鬼市的情报网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才无法启用,而这件事又对知清浊太过重要,她百般无奈才来求他。
很快,缎云川的脸上又浮现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既然师叔有吩咐,师侄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但师侄现在有一个小小的事情需要师叔帮忙,不知师叔可否答应?”
“只要不牵扯到悠然,当然可以。”
“哈哈哈哈哈……师叔何必把话说到死路,她对师叔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小的丫头,但对师侄来说可是极为重要的人,师叔难道不愿成人之美吗?”
“师叔只是不知,悠然一个普通的小小丫头,有何处能够吸引到你呢?”
这个问题知清浊一早就想问了,她实在想不通,悠然一个普通的女子怎会被缎云川盯上。
“师叔有所不知,我与悠然之间有一个秘密,事关她的身世,这事她既然没有选择告诉师叔,师侄也不便多言,但请师叔相信,我绝不会做伤害悠然的事情,只是我与悠然之间的事情,请师叔不要横加干涉即可。”
“事关悠然的身世?”
知清浊轻轻皱了皱眉头,悠然曾对她说过,她出生在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爹娘死后就被叔叔婶婶卖去了奴隶市场,难道此事还有隐情?
但如今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今是缎云川的条件,难道她真的要袖手旁观吗?
“实属可要好好思考,毕竟事关那人,王上的暗卫可帮不上忙。”
知清浊思虑良久,悠然既然已经有几分了解缎云川,便不会再轻易靠近他。
再者说,见招拆招,若缎云川真有越线行为,到时要怎样,还不是她一念之间的事情。
毕竟鬼市之人从来都是依心而行,更何况她这个掌管鬼事的人呢?
想到这儿,知清浊道:“悠然不是三岁孩子,她有对自己人生的掌控的权利,本君不会对她的未来的选择横加干涉,但你若再做出上次伤害她的事情,本君也绝不会放过你。”
“请师叔放心,既然师叔答应得如此畅快,师侄也不会让师叔失望。”
两人既已达成共识,缎云川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他笑吟吟地行过一礼,转身离开了知清浊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