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清浊看这缎云川离开的背影,眼神越来越冷,他说的没错,这件事绝不能让邵逸松知情,若不是鬼市的情报网被她分派至各地诸侯大臣身边,去监视他们的行动,她又怎会如此受限?
不过无事,就算缎云川将御晟门的情报网掌握得再紧,也总有透风的地方,只要他查出问悲楼主人的身份,想来掌门师兄也就离知道不远了。
外头的雪下了一夜还未停,缎云川本是无感的,可如今在他的眼中,这雪花倒也可爱起来。
自从那日过后,悠然虽口中说着不生气了,但明显她与他中间有了隔阂,不似从前那般亲密。
缎云川思索了许久,依旧没有想出自己到底错在何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要对林悠然不利,但他却得出了另一种结论。
林悠然是千年之后的人,但千年之后亦有许多许多的人,作为他的参考素材,林悠然一人的确薄弱了许多。
他本是对千年后的文化感兴趣的,却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悄然把这份兴趣转移到林悠然身上。
他想得明白,此时自己对林悠然做的事情,是出于他对林悠然这个人的兴趣,而非一开始对另一个世界的兴趣。
而这几天他察觉到林悠然的疏远之后,不知为何,心中总像是缺了一块,昨夜他忽然想起了林悠然曾说过的一个词,“情绪价值”。
林悠然之所以喜欢文玉,是因为文玉可以提供给她情绪价值。
而他如今被林悠然扰乱了心神,是因为林悠然不能再给他提供情绪价值,难道自己对林悠然的感情,就像林悠然对文玉的感情吗?
莫非自己是喜欢上林悠然了?
缎云川想了许久依旧得不出答案,他便想若是自己能与林悠然在一起,兴许就能确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但他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止一个文玉?
不……其实不如说他从来就没将文玉放在眼中,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知清浊。
今日刚好知清浊有求于他,他岂能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就算没有知清浊与文玉,他要怎样说服林悠然与他在一起呢?
他虽然接触过很多女子,但从来都未曾与任何人谈情说爱,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追求到自己的意中人。
难道要像那些师姐师妹追求他那般,制造一些可笑的偶遇,然后用蹩脚的借口接近对方吗?
缎云川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至少现在的林悠然是对他疏离且有隔阂的,那……
他忽然想起林悠然对他说起过,她喜欢文玉的原因,是因为文玉是个难得的“正常人”,倘若他也成为像文玉和林依然一样的,所谓的“正常人”,那林悠然是否会为自己动心呢?
这倒是个可以一试的方法。
但在此之前……缎云川向兵营的方向望去,目光变得凝重,且充满杀气。
近几日林悠然一直待在伤兵营中,每次有新的伤兵进入营中,她都会万分急切,虽然她从未说过,但缎云川知道她是在担心文玉。
只要文玉还活着,就会一直挡在他们之间,那样不管缎云川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林悠然的目光永远会停留在文玉身上。
所以作为计划的第一步,就算文玉未曾答应与林悠然在一起,他也再也留不得。
寒风呼啸,大雪依旧不见停。
苍茫天地间,一名身着煦朝兵甲的女子将身上御寒的衣物通通褪去,她仅披了一件薄衣走在风雪中,一头火红的长发在风雪中尤为显眼。
不时,她便到了南疆的军营,进到祭祀的营帐之中。
“那鬼市之主当真这么说?”
两张一模一样的妖冶面容面对面望着对方,其中一人点头,将昨夜与知清浊会面时所有的细节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祭司。
此时真正的祭司正拿着盛满血红的葡萄酒的琉璃杯,随意的摇晃着,她听完之后,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哈……有趣有趣,从战场上时我第一眼看见她,直觉便告诉我她是个有趣的人,既然她有如此信心,那让她一试又何妨。”
“祭司的意思是……”
“她不是想见我吗?我也想要见见她,既然如此,那九叶花上便放些有趣的东西,再给那鬼市之主好了。”
之前假扮祭司的那名女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言罢,她便行礼退下。
红发祭司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捏着琉璃杯的手逐渐用力,最后竟将那杯子捏碎,琉璃的碎片扎进她的手掌中,鲜血与葡萄酒一同滴落在铺着洁白羊毛毯的地上。
她一字一句道:“古加,为了稳定军心,你安心地去吧,你的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
三日后,知清浊如约将南疆将军的尸首送回南疆军营,此次煦朝方运送的人,都是自鬼市人马中选出的一等一的高手。
虽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一说,但知清浊实在不相信,这未曾开化的民族会轻易放过送上门的敌人。
果不其然,南疆人在看到他们将军尸首的第一眼,所谓叛变的谎言就不攻自破,自然是有人耐不住脾气,想要大开杀戒的。
但却被领头的一名女子用南疆语制止,“祭司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军法处置!”
而那群人虽然气怒,但面对这女子的命令,却无人敢行动。
平定住那些南疆兵将后,那女子从腰间掏出一个手掌大的羊皮锦囊递了过去,“这是祭司与你们鬼市之主的约定,拿走吧。”
运送尸首之人万万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其中一人拿过锦囊后,便折返回到煦朝兵营,将锦囊交给了知清浊。
知清浊在听完他们的叙述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枚锦囊,随后用锦帕包裹着锦囊出了门,一路走到缎云川的营帐之中。
“真是稀客,师叔今日怎么来了?”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知清浊说着,将锦帕中的锦囊递出去,但缎云川却没有接过来。
他知道知清浊最近的动作,也猜到这里面是什么。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知清浊,“我豁出性命帮师叔,不知能得到什么样的奖赏呢?”
“师侄言重了,师叔知晓你对暗器颇有研究,便想请你来看看,这对师侄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师叔帮我除掉文玉怎么样?”他像是没听到知清浊说话那般,接过锦囊后冲着外头的光瞧了瞧。
“可有什么发现?”
“或是师叔直接下令,让林悠然嫁给我?”
“里面可藏有什么暗器机关?”
两人都自说自话,都未回答对方的问题,却也在对方的语气与神情中找到答案。
“多谢师侄了。”
知清浊拿回锦囊,又往毒医住处赶去,锦囊的留香一直传到缎云川的鼻尖,他眼神变了变,嫌恶地用水将手清洗干净,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泛着隐隐青紫色。
那锦囊有毒。
知清浊一路走到毒医帐中,将锦囊交给毒医,他比段云川要谨慎许多,隔着知清浊的帕子接了过来。
“甭看了,这株九叶花还没法用了。”
毒医还未打开锦囊,便对知清浊下了这个结论。
知清浊倒也不奇怪,不然她也不会一直用锦帕包着这个锦囊,从未用手真正触摸过它。
“就算东西被毒浸染,对你毒医来说,祛了这毒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尊主说的没错,但老朽需要时间。”
“多长时间。”
毒医抬头看了她一眼,“最少三年。”
知清浊眉心一蹙,“这么棘手?”
“尊主有所不知。”毒医边将锦囊放入一个厚重的木匣中,边道:“老朽简单的嗅了嗅,这锦囊上面的毒就有五重,而且都是相生相克之毒,极为难解,三年都是保守的,要是老朽直接打开里面的东西,往小了说能要了咱俩的命,往大了说,那就不知波及多少人了,还有,里面的九叶花上定也沾染了毒性,要解开这毒需要的时间更为长久。”
“那哑奴的毒……”
“只能先用那两片叶子维持性命,在此期间,老朽也会尽力研究能够牵制噬骨之毒的药方。”
“好。”
两人正说着话,缎云川从外赶来,两只泛青的手往都毒医面前一伸,“请医者搭救。”
“师侄这是怎么回事?是中毒了吗?”
知清浊故作惊讶地看着缎云川,后者则对她微微笑着,“师叔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这一手毒不就是为了帮师叔吗?而且……师叔不是中了与我相同的毒吗?”
缎云川这么一说,知清浊才想起方才他递锦囊的时候,锦囊上的珠子好像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腕。
知清浊掀开衣袖一瞧,果然,她的手腕处也泛着青。
“师侄愿为师叔先试解药,以保师叔玉体安康。”
他唇上依旧带着笑,深邃的瞳孔中却泛着幽幽冷意。
“你们这对师徒可真是‘相亲相爱’。”毒医叉腰看着这对面和心不和的师叔侄,不漏声色的吐槽着。
“自然。”缎云川笑眯眯的接话,“自幼师叔便爱护我,作为师侄,我自然也敬重师叔。”
“哦,感动的老朽都快哭了。”毒医一边面无表情的接话,一边开好了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