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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郑无疾和徐春君收拾停当,带了拜帖前去淮阳王府。
淮阳王六旬有余,身材瘦小,面白无须。
他有三子三女,除了嫡长女入姚若兰入宫为后,另外两个女儿也都已经出嫁。
二女儿姚若蔷嫁的就是曾任淮阳知州的王崇年的长子。
如今王崇年已经官至吏部侍郎。
淮阳王长子姚虎,在京任兵部尚书,次子姚彪任燕云节度使。
只有一个侍妾生的第三子姚正留在他身边尽孝。
淮阳王没有什么架子,携王妃冷氏和侧妃江氏与郑无疾夫妇相见。
徐春君他们来也是带了礼物的,淮阳王十分客气,说道:“郑大人和夫人舟车劳顿,还拨冗前来,叫本王好生过意不去。”
“晚生昨日到的府衙,本该早早来拜见王爷,只是风尘仆仆,有失恭敬。
因此稍作整顿,方才登门拜访。王爷恕罪。”郑无疾笑眯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意巴结对方。
“郑大人年轻有为,夫人也是出了名的贤内助,”冷王妃夸赞道,“好一对璧人。”
徐春君落落大方,面对王妃的夸赞,丝毫也不羞窘,只谦虚道:“王妃过誉了,春君年轻识浅,以后还请您多赐教。”
淮阳王设了家宴款待徐春君夫妇,宾主尽欢。
郑无疾到任三日后,治下的七个知县前来拜见上官。
淮阳王又设宴,把郑无疾和这七个知县都请了去。
这顿宴席过后,郑无疾正式履职。
衙门口张贴了告示,晓喻百姓。
那七个知县表面上对郑无疾恭恭敬敬,实则心里头并不服气。
一来郑无疾年纪太轻,又有浪子的名头。
二来不管谁来做知州,他们都只听淮阳王的。
况且早就听说郑无疾不是皇后的人,那么多半是要斗一斗的。
多少年来,淮阳的这局棋从来都没输过。
到此任职的官员,若是顺从,便被拖下水来。
若是不肯沆瀣一气,他们有的是办法把他赶出去。
为了试探郑无疾的虚实,他们干脆就丢过来一颗烫手山芋,姑且看郑无疾如何应对。
商水县令申鼎上报治下一桩案子,此案已经历时两年未解决,既有人命,又涉及两族械斗。
县令及前任知州多次调解,众人却都不服,因此直拖到如今。
郑无疾把卷宗拿出来过目,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此案发生在商水县的刘吴两庄。
刘家庄的刘双喜之妻崔氏年轻貌美,夫妻二人成家也不过才三年。
刘双喜做灯草生意,常常不在家中,家里便只有妻子一个人。
旁边吴家庄有个货郎吴老六,终日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些针头线脑、胭脂花粉或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崔氏和周围村子里的女人们一样,经常买他的东西。
前年九月初八的夜里,有邻居看见一个黑影跳进了崔氏的院子,于是便声张起来。
吴老六因此被捉住,扭送到了族长跟前。
他一口咬定是崔氏约他前往的,崔氏不肯承认,说他含血喷人。
二人争辩不下,情急之中崔氏用刀刺死了被捆绑的吴老六。
出了人命,吴家村的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吴老六的哥哥带着几十个人前来要说法。
他们一口咬定崔氏和吴老六通奸,被发觉后崔氏为求自保便将罪责都推给了吴老六,更是杀了他灭口。
此等淫妇,应当千刀万剐。
崔氏杀了人,难免又怕又慌,又想要自证清白,于是也趁人不备上吊死了。
第二日她丈夫回到家,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双方各执一词,而当事者又都死了,可谓死无对证。
两家人谁也不肯下葬,务必要争个长短。
在互相讨要说法的时候,两个村子的人几次械斗,虽不至于殴伤人命,仇却是越结越深了。
后来也告到官府,县令不但惩治了几个带头闹事的,还多次说教,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少生事端。
可是这些人彼此怀恨,谁也不肯放下,平日里稍有瓜葛便会动起手来。
像这样的事情,官差也不能每次都能及时赶到跟前。
用律法制裁,只会让仇怨越结越大。
说教呢,这些人又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
商水县令申鼎苦着一张脸向郑无疾说道:“不瞒知州大人说,下官因为这件事常常夜里无法安寝。
此地民风彪悍,实难教化。两村动辄几百号人相殴,官差恫吓仍不能止。
还请知州大人千万想想办法,怎生让他们两村安静下来。”
随即便有两个村子的人争相来击鼓鸣冤,知道新官上任,都来讨要说法。
郑无疾自然知道这案子的难处,一难在男女之事,本就难以说清。
究竟是崔氏和吴老六通奸还是吴老六私闯民宅,公允来讲都有可能。
二难在死无对证,崔氏将吴老六杀死,而后又自尽。
可能是出于激愤,也可能是灭口后畏罪。
因此刘吴两村各执一词,都认定是自己的人受了委屈。
第三难在仇怨已深,由两家的仇,变成两族的仇。
崔氏的事仿佛一根引线,牵扯出后面一堆大大小小的恩怨。
申鼎将这难题抛给了郑无疾,其他几位知县也乐得有好戏看。
新官上任三把火,端看郑无疾能不能烧得起来。
“叫那些击鼓鸣冤的人先停手,”郑无疾不急着查案,“等我和几位知县大人吃过了午饭再说。”
几个知县听了面面相觑,心说这一位究竟是草包还是饭桶?
衙门口的鼓敲得震天响,前来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他却将这些并不放在心上,而是更关心自己吃饭的事。
“这事儿都拖了两年多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郑无疾一脸轻松道,“带他们到大槐树下喝喝茶水降降火,等我睡醒了午觉再来审。”
那几个知县一听下巴几乎惊掉了,这不但要吃饭,还要睡觉。
知州大人好会养生啊!
但不管怎么说,郑无疾也是他们的上司。
这几个人总要维持表面的恭敬。
跟着郑无疾去了后堂,饭菜已然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