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虞知又是开口道:“夜鬼之事还轮不到我来操心。而夜鬼刺杀太子和夜袭北境宗门的缘由,我也不想知道。这些麻烦事知道的越多,越是麻烦。”
颜依笑了笑,她开始有些了解虞知的性子了。
若是前头有人顶着,他只愿意躲在后头看个热闹。
“的确,夜鬼之事还轮不到你操心。此事水深,莫要多操心。”
“世间的事历来水深。”虞知粗略地了解了一些所谓的夜鬼,心里就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在苍山的行动。
李浩渺来到了北凉府,这是天大的喜讯。只要李浩渺配合自己行动,夺取碧落青炎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
他赶不及去通知李浩渺,此事只能交给还在青谷的叶清欢。
虞知看向颜依,问道:“清欢在青谷哪里?”
颜依又是点了点桌子,示意虞知倒酒。她故意打着哑谜,说道:“虞大公子这是打算卸磨杀驴了?好歹,我也是给你带了这么多情报。说的我嗓子都干了。”
虞知笑着,给颜依倒满酒水,好言好语地说道:“多谢燕公子。”
颜依举着杯子,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好说好说,你只需记得,你还欠我一件事未做。”
.....
王霄死了。
忍不住蚀骨虫啃食五脏六腑的剧痛,死在了房间里。
这本该是件悲痛的事情。尤其是王武峰和绍鑫两人,王霄是两人的独子,如今死了。
可除了绍鑫,其他人也不见得有半分悲伤的情绪。
无论是王武峰、王裕,还是绍剑安,他们都在担心着另外的事。
昨日,从梅园中来了一个护卫,传的是太子的口谕,只是要在今夜召见几人而已。这一道口谕不禁让几人将小院门口的北境军给联系了起来。
即便是过了两日,王武峰还是没有弄清楚那条幽深的巷子里为何有北境军驻守。
绍剑安感觉自己这一行人仿佛掉进了一个陷阱里。这陷阱本不是为他们而设,但他们主动跳了进去。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一浑身酒气的中年男子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容,男子和绍剑安还有几分相像。
此人正是绍剑安的儿子——绍焱,也是叶清欢那个便宜爹。
之前,绍焱在北凉城中等候太子萧景尧的拜帖。日子久了,萧景尧也没有召见绍焱,于是这爱寻花问柳之人便是沉醉于青楼的温柔乡里。
昨夜,绍剑安将人寻到的时候,绍焱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直到现在,绍焱也没有醒来。
绍剑安没好气地看着绍焱,本想从绍焱口中知道些什么,现在看来也是无望了。
或者说,就算绍焱醒了,这日日流连花丛的状态,他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都说是虎父犬子,绍剑安也是封侯的人物,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最让绍剑安恼怒的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生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叶清欢。而这叶清欢却视绍武侯府为仇敌。
相比叶清欢,绍剑安越是看着绍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甚至怀疑,叶清欢根本不是他绍武侯府的血脉。
“岳父大人,北境军中可否传来消息?”王武峰问道。
在太子召见之后,绍剑安的拜帖就送去了北境军的军营中,也托人在北境军中查探一下风向。
不过,拜帖如泥牛入海,更没有消息传来。
绍剑安摇摇头,不知真相的他心里没底。北境军徐青,他或许还能凭着不熟的交情告饶几声。但太子殿下,这说不好就是一场大祸。
北境军将士被打,而北境军中风平浪静。这便是让人觉得奇怪。
一切的平静都让人生出极度的不安。
王裕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我想起来了。”王裕忽然说道,他一直疑惑为何小院里的女子会认识他,甚至知道他的姓名。
在京都的时候,他曾经见过这个女子。只不过当时的女子还只是个黄毛丫头,如今容貌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王裕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曾在京都见过这个女子。她是那位太子殿下的侍女.....”
京都里对于太子的传言极少,仁厚宽容,政绩虽比不上三皇子,却也是事事都无可挑剔。无论何事,在萧景尧手中绝没有出现过半点纰漏。
因此,在三皇子穷追猛赶的时候,萧景尧也能够稳坐东宫之位。
从德行能力上,萧景尧做的无可指摘,唯一有些风言风语的便是太子侍女——婉儿。
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黎修远知道,皇后娘娘知道,许多朝臣也听过一些端倪。只不过,这秘密算不得什么身败名裂的恶事。
听着王裕这么一说,王武峰和绍剑安也明白过来。
这北境军将士定来护卫这位侍女。
王武峰说道:“要只是此事,我等并未伤害那女子分毫。太子殿下召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祸事。”
其实,几人心中想的不仅仅是这件事。
每个人都有许多亏心事,事情多了,便是有种心虚的感觉,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心里就会凉嗖嗖的。
绍剑安也只好这么宽慰自己。
北凉府在大楚疆域的最北边,正是所谓的天高皇帝远。北凉府有些官员胆子大了些,暗地里总有些经不起推敲的肮脏事。
如今太子亲临,便是给这些人敲响了警钟。
绍剑安也好,王武峰也好,甚至致仕还乡的王裕,心里都有自己的心思。
王武峰踱步,脚步稍显沉重。此时的他已经不在乎王霄的死亡,更多是如何让自己脱离险境。
其他人也不外如是。
......
北凉府梅园。
萧景尧望着园中的景色,眉间多了几分舒畅。
万虎军已经到了北凉府,徐青接过来军权。从此,万虎军易帜,改姓徐。
其实姓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万虎军三万精锐从楚王项籍的麾下剥离了出来,不再从属于楚王麾下。
对此,萧景尧很是开心。他知道自己那位父皇是在借自己被行刺的机会,借项籍入孤天塔的机会,削弱项籍的兵权。
万虎军的调令不过是大楚皇帝借题发挥罢了。
一方面关心着萧景尧,另一方面便是让万虎军改了姓。
兵不血刃,或者说,萧景尧才是那把刀。
萧景尧不在意那位父皇的心思究竟如何,削了楚王项籍的兵权,他就会高兴。
严子牧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萧景尧这样平和的神情。自打那一夜之后,萧景尧时常都是皱着眉头,光是寻常的面容间,也能够看见几分愁色。
“殿下今日心情不错。”严子牧说道。
萧景尧向来温和,对于身边的人更是如此。如此温和的性情能让他成为一个有容人之量的明君。
“婉儿的病好了。本宫的心情自然不错。”
每每谈及婉儿的时候,萧景尧眉宇间的愁容就会消散几分。这一路北上,严子牧也能见着这位太子殿下对侍女婉儿情真意切,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可这是好事吗?
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来说,显然不是。
严子牧说道:“既是如此,殿下为何不去见见婉儿姑娘?依属下看来,婉儿姑娘也应当想念殿下。”
萧景尧忽然转头看向严子牧,这吓得严子牧连忙低下脑袋,不敢直视萧景尧的双眼。
“殿下恕罪!属下多言了。”
身为东宫的侍卫统领,宫中水深,严子牧也明白一些话不该自己多说。说错了,便是生死之隔。今日,严子牧也不知为何,竟是说多了些。
萧景尧哈哈一笑,拍了拍严子牧的肩膀,温和地笑道:“子牧,无需惊恐。本宫又怎会是这么小气的人。”
随即,萧景尧挪开目光,看向天边的云朵。
“本宫也想见见婉儿。但因为一些事情,婉儿自能离本宫远些。生在帝王家,许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即便是生死也是如此。”
严子牧似懂非懂,不敢多言。帝心如渊,作为储君,谁说萧景尧不是呢?
婉儿中毒后,萧景尧明白了许多事。
他曾以为北上原来京都,逃开了那一桩亲事,就能够与婉儿享受一时的欢愉。如今看来,这真是异想天开。
谁会在乎一个侍女的性命呢?死了便死了,哪怕她是太子身边的人。
对婉儿下毒,是谁呢?
只能是他——黎修远。
萧景尧想来想去也唯有将怀疑放在了黎修远的头上。殊不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的那位母后,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杀了婉儿,让萧景尧安心与黎初晨成婚,得到黎修远的全力支持,登基称帝。
片刻之后,萧景尧忽然说道:“北上月余,不知母后的身体是否安康。”
......
京都皇宫内,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望着水中嬉戏的鱼儿,却有些心烦。
身后那个年轻的宦官适时地递上一杯茶水。
“婉儿那丫头活了下来。这不是一件好事。”皇后娘娘平静地说道。
年轻宦官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便是最大的坏事。自大皇后娘娘还是王妃的时候,便是要强的人。和他的皇儿萧景尧更是两个脾气。
萧景尧宽仁温和,皇后娘娘却是有些苛刻,对人处事都是有些苛刻。
这么些年,年轻宦官也适应了下来。
年轻宦官没有解释,他知道皇后娘娘不喜欢听解释。
“太子殿下似乎意识到了其中的脉络,这几日可以疏远了婉儿。或许殿下已经明白其中用意,不会与婉儿纠缠不休。”
皇后娘娘面不改色,将手中剩余的鱼饵撒入水中,鱼儿争相跃起,荡开一阵阵涟漪。
“本宫的皇儿不是这般软弱之人。他现在所为,只是为了保全那小丫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