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阁颜暮烟之死传遍了整个北境。
而苍山灭杀十万大山宗门,意图统一十万大山的消息也传向了整个天下。
楚王项籍反叛,诸多势力趁乱而起。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重要的是,苍山为何有这个实力统一十万大山。
就在世人疑惑之时,无数的传言在世间流传。
流传最广的是,苍山与夜鬼勾结,获取了夜鬼的力量,所以才能够在一日之间让白焰谷等诸多宗门臣服。
对此,苍山没有任何回应,继续对十万大山进行扫荡。
若不归顺苍山,只有死路一条。
短短三日时间,十万大山内除了神隐阁和散去断刀门之外,所有的宗门都归顺了苍山。
苍别离展现出的十品宗师的力量就能够让那些宗门宗主失去反抗的信念。
三日内,神隐阁继续着颜暮烟的葬礼。
就算归顺苍山的那些宗门也前来吊唁。
而神隐阁的弟子也一直都在寻找李浩渺的踪迹。
“还有四天的时间。”虞知惆怅道,“等着颜阁主入土为安。苍别离一定会逼迫神隐阁。”
虞知看向身旁的风天逸,说道:“那日在灵堂上,你也感受到夜鬼的气息了。苍别离与夜鬼勾结无疑。你们猎鬼阁的人呢?”
风天逸也疑惑,他传讯之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按理说云师兄早就收到我的传讯。再者说,十万大山的事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他不应该不知道的。”
萧景尧也来了神隐阁,身边带着两位开碑九品的皇室供奉。
在来到北境之后,萧景尧就得知了神隐阁发生的事,匆忙赶了过来。
黎初晨则是被安排在青谷,由严子牧保护。
萧景尧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是喝了一口茶水。
虞知见着萧景尧的举动,便是说道:“太子殿下,我们出去走走。”
萧景尧会意,跟着虞知走出灵堂。
虞知直言不讳,说道:“你有什么话,别藏着掖着。”
萧景尧手中依旧握着半杯茶水。他将茶杯放在栏杆上,回头看了一眼风天逸和熊大。
“我觉得云安歌不会出现。”
闻言,虞知皱起眉头,说道:“你是说风天逸没有传讯给云安歌?”
萧景尧摇头道:“并非如此。这位风兄没什么城府。我相信他已经传讯给云安歌。但云安歌来不来,猎鬼阁愿不愿意管这件事,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在虞知看来,只要跟夜鬼有牵扯,猎鬼阁不会放过一点线索。
萧景尧继续解释道:“猎鬼阁出世之前,我见过云安歌。他是一个狂傲的人。当然,像他这样的人也有狂傲的资本。但,他也是个狠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
虞知不解地看着萧景尧,问道:“为何这么说?”
虞知对于云安歌并不了解。只从风天逸口中知晓云安歌很强。
萧景尧将剩下的半杯茶喝下,整理了一些思绪,声音中带着一些愤怒。
“自猎鬼阁出世之后,世间各地的夜鬼都遭遇了打击。但终究有一些夜鬼极为狡猾,猎鬼阁的猎鬼人屡屡不能得手。”
“然后,云安歌出手了。除了那些夜鬼,其中还有两个开碑九品的灵魁也死在了云安歌手里。”
虞知说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萧景尧冷笑了两声,说道:“代价是一座小镇,数千百姓的命。云安歌用一座小镇的百姓来引出夜鬼,可他没有立刻出手。直到夜鬼将小镇屠灭,夜鬼之后的灵魁现身,云安歌趁机将其一网打尽。”
“夜鬼死了很多,开碑九品的灵魁也死了两个。倒是战功赫赫。可我大楚的百姓死了数千人,其中还有刚出生的婴儿,还有身怀六甲的妇人。呵呵,猎鬼阁的出现...不见得是好事。”
虞知脸色冰冷,扭头看了一眼灵堂内的风天逸。
以百姓作饵,坑杀夜鬼。
即便是杀了夜鬼,这些百姓也全死了。
萧景尧不是冷血之人,这些死去的百姓都是大楚的子民。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猎鬼阁的身上。”虞知低声道。
“云安歌收到传讯,也知晓了北境的事。可他为何没有出现?能够肯定的是,猎鬼阁不会放过夜鬼。可除了灭杀夜鬼之外,云安歌一定也另有打算。”
回过头,虞知对着萧景尧问道:“云安歌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难道楚皇就置之不理吗?”
萧景尧苦笑了一声,手中握紧了茶杯。“父皇震怒。除了震怒,似乎别无他法。”
“南州府项籍叛乱,西漠州安漠山割地称王.....四处大乱已经让朝廷没有多余的心思阻止这些事。”
虞知叹了口气,他能够理解,却不能够认同。
“长此以往,就算夜鬼死光了,人间的人也死光了。”
说完,虞知朝着灵堂走去,留着萧景尧独自一人。
回到灵堂,虞知对着风天逸说道:“风兄,你在这儿吃着喝着,真到了大难临头,你可不要第一个跑。”
风天逸一听,顿时怒了。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既然与夜鬼有关,我就算打不过那个苍别离,也不会袖手旁观。这是丢我猎鬼阁的脸。”
虞知没有再开口。
还是要找到李叔。不管是救治颜阁主,还是对付苍别离,都需要他。
可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
......
孤天塔前,守塔人喝着酒,望着数百年都鲜有变化的山峰。
两个多月前,孤天塔来了一个身着红衣的高冷女子。
守塔人能够觉察到对方身上灵魁族的气息。
对于这种气息,守塔人无比熟悉。
在这座塔中的另一个世界就有无数这样的气息。每隔几年,这股气息就会暴动,不断冲击着孤天塔的封印。
随着千年之期过去,封印的力量在减弱,塔底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
好在李浩渺屡次相助,镇压了孤天塔。
面对灵魁族的气息,守塔人本想杀了对方,但李浩渺出现了。
高冷女子正是绯樱,这是黎晚桐为了救活虞知,答应绯樱的条件——进入孤天塔,回到灵魁族的祖地。
黎晚桐没将此事告诉虞知,也不想让虞知知道。
守塔人有私心,杀了绯樱,或者镇压绯樱,都是他的职责。
而绯樱提出来条件。
让她返回祖地,三年之内祖地的灵魁不会冲击封印。
守塔人欣然接受这个交换。于他而言,三年之后,他就不是守塔人了。
绯樱进入了孤天塔中,通过塔底的通道返回来灵魁族的祖地。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匆匆过去。
自绯樱返回祖地之后,孤天塔再也没有成为冲击封印的异动。
守塔人悠闲了两个月,看着孤天塔周围数百年不曾改变的峰峦,看着每天都是不同的云彩。
忽而,北风簌簌,从天际走来一个背着书箱的秀才。
儒言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可仅是几步之间,就出现在守塔人的身前。
如意镇一别之后,儒言没有再看书,将那些价值不菲的古籍都收进了书箱里。
有些道理是书中学不来的。
守塔人透过凌乱的长发,看了儒言一眼,继续喝着酒。
“连你也出世了。看来大劫真的要应验了。”
儒言顺着守塔人的目光望去,眼中是天边的云彩。
他平静地说道:“猎鬼阁已经出世,苍生应劫,我等也会全力诛杀夜鬼,化解劫难。”
守塔人无声地笑了笑,摇摇头。
“前些日子,猎鬼阁在沧州府杀了很多夜鬼,也死了很多人。他们用人族做诱饵,人死了,夜鬼也死了。儒言,你觉得是夜鬼先死完,还是我们人族先死完。”
儒言神色不改,无喜无悲。“这是避免不了的牺牲。人族要想......”
话到一半,守塔人就打断道:“我在这座塔前守了三百年,没有离开过这座塔。在这座塔前听说了许多故事。有卖女求荣的,有认贼作父的...世态炎凉,我都能够理解。”
“然而...”守塔人顿了顿,放下酒葫芦,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儒言看着守塔人,示意对方继续。
守塔人饶有兴趣地说道:“一辆马车在山路上疾驰,在快要经过一条岔道时,马儿受惊了,疯狂地朝前冲去。”
“现在车夫有两个选择。沿着原路,会撞上一家五口。”
“左边的道路是一个孕妇。”
“马车停不下,但车夫能够控制马车行进的方向。”
话音落下,戛然而止。
儒言问道:“然后呢?车夫是怎么选择的?”
守塔人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儒言,你读了很多书。你若是车夫,你会怎么选?”
儒言沉默了,眸中露出思索的目光。他觉得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守塔人并不着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
“倘若是你左边这个妇人呢?你会如何想?”
儒言将自己代入其中,他看见了一辆马车冲向自己,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里的孩子,用自己的身躯去阻挡马车。
最终,他被撞飞了,一尸两命。
他在想:我不想死。这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何马车要转向,为何要牺牲我和我的孩子去救那一家五口?
儒言大汗涔涔,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守塔人对着儒言讥笑,那笑声仿佛在说:你看吧。你也想活着。所以,什么叫做牺牲呢?
怀孕的妇人不正是被当作诱饵而牺牲的百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