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好吃莫过家里饭,真是如此。外面的饭菜再好,不如家里的一口吃食。这感觉不总在外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小笨鸡、手把肉店里总做,但做的再好也没有家里的味道。若是往常老谭尝两块也就住嘴了,可今天这是家里柴火火大锅炖的,格外香,就多吃了几块。
儿子家恒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是能吃的年龄,吃的不亦乐乎。
老太太吃的少,一碗鸡丝玉米面糊涂粥喝下之后,又吃了两口西红柿炒鸡蛋,就撂下了筷子。
“妈,吃好了?”老谭问。
“吃好了,我这一顿饭一碗粥就行,要是没粥我就吃半拉儿花卷,你五姐炒个小葱,就着吃。那鸡呀、羊肉啥的我不吃,咬不动------人岁数大不能吃肉,不好消化,顿顿饭有点油水就行。”老太太说。
五姐说:“老妈一顿饭吃不了多少,但吃的勤,一天最少四顿。早上喝粥,就点咸菜,有时候蒸个鸡蛋糕。
等到十点来钟的时候吃第二顿,我在家的话给她做疙瘩汤,我上班的话她自己做。中午吃得多,有时候是小米饭、饼、花卷,妈爱吃玉米面,有时候给她熬粥,有时候贴大饼子。
中午吃完下午就不吃了,晚上吃的少,有时候面条,有时候饺子,凭她心情来。她要是看饭菜不顺口就沏一小碗油茶面,吃点水果。”
老谭说:“妈会养生,到岁数的少吃勤吃好。”
五姐说:“妈就是瘦点儿,瞅着干巴,眼神不好,其他啥毛病没有,体格比我都好。”
五姐夫说:“嗯,那可不,老妈体格比你五姐好。你五姐不行,感冒回回落不下,东来风接着,西来风接着,成天鼻涕趿拉的。”
“老姑夫,我看我老姑也没呀——”家恒为老姑打抱不平。
“这是你回来了,你老姑一高兴感冒酒好了。”五姐夫说。
家恒不信,说:“你就撒谎,我老姑才不那样呢,是不老姑。”
五姐便笑了,说:“还是我大侄子向着我。”
往常老太太吃完饭就直接上炕躺着了,今天儿子和孙子回来高兴,坐了一会儿。看儿子和女婿喝的酒是红色的,好奇地问:“你俩喝的这啥酒,咋还带色儿呢?果酒?”
老谭说:“不是果酒,泡的酒,里面有药材。”
“唔,药酒呀,我还省思果酒呢。这药酒管啥的?”
“管胃的,对胃好。”老谭说。
老太太摇了摇头,说:“是酒就伤肝伤胃,还对胃好?哼,卖酒的糊弄你呢,不那说你能买?”
老谭和五姐夫便笑。
老太太接着说:“好药酒我喝过。五十五那年我腰疼,疼得都直不起来。你二姐夫托人给淘登的虎骨酒,叫我每天晚上睡觉前喝一盅,说管事。
别说,还真管事,喝大半瓶腰就不疼了,好了。嗨,那才叫药酒呢,真虎骨泡的,里面有人参。现在的药酒都假的,药材都没真的酒还有真的?就糊弄你们这些喝酒的呢。”
五姐说:“人家这酒是国华自己泡的。”
老太太说:“自己泡的?自己泡的还行。”随后又说:“自己泡的也少喝,酒不是啥好玩意儿,多吃点肉。”
老谭和五姐夫笑,五姐说:“妈,你吃完了上炕歇着,他俩喝他俩的,喝不多。”
老太太上了炕眯着,五姐夫对老谭说:“老妈是看你和家恒回来了高兴,要不然早上炕了,不在这坐着。”
吃过饭,老谭和五姐夫到院子里的树荫下喝茶聊天,五姐在屋里收拾碗筷,家恒跑到园子里去视察茄子辣椒西红柿。
农村的中午是安静的,偶尔一两声的驴叫传出老远,半个村子都能听到。
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天空瓦蓝,悠闲地飘着几朵白云。这时候的庄稼人都在炕上躺着午睡,就连调皮的孩子也都消停了,或在炕上、或在树荫下的小床上睡着。
农村就这样好,不管咋热都有山风吹下,前后屋的门敞开屋里不用打电风扇都凉快,晚上睡觉还得盖个薄被,要不然着凉。
家恒不知啥时候从园子转到了房后,从房后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刚摘的苹果梨,来到树荫下问五姐夫:“老姑夫,这梨能吃吗?”
“能吃,咋不能吃呢,就是不咋甜,还没到时候呢。”五姐夫说。
家恒咬了一口,嚼了几下高兴的说:“好吃,挺甜。”
“好吃你就吃,一树呢。”五姐夫说。
“苹果我也想摘了,太小还青,没摘。”家恒说。
“苹果咋说还得一个月。”五姐夫说。
“还得一个月呢,那我吃不着了。”家恒遗憾的说。
“没事,熟了我给你邮去,再不放窖里等你过年时回来吃。”五姐夫说。
“我想吃树上刚摘的------这样吧,等熟了你告诉我,我回来,行不老姑夫?”
“行,但你得回来呀,别到时候不回来。”
“十月一我们放假,那时候熟了吧?”
“熟了。”
“我十月一回来。”
喝了一壶茶,五姐夫眼睛有些睁不开了,跟老谭说了声便回屋睡觉去了。老谭不困,坐在那喝着茶看院子外的山。
山是绿的,山坡上是玉米地,山顶上是松树地,山风下来玉米叶子哗啦啦的响。
老谭想起了小时候上学时的情景。夏天午休时间长,吃完饭先到山上地里薅草,有灰菜、西天骨、蚂蚱菜和拉拉蔓,薅一大捆扛回家扔猪圈里,猪抢着吃,犹如美味。
灰菜和西天骨玉米地里多,钻玉米地最难受,闷热不说,玉米叶子还剌人,尤其剌在脖子上火烧火燎的。再一出汗,那滋味别提了,和蚂蚁在脖子上爬似的,且边爬边拿牙咬。
薅完草从地里出来,第一件事是把衣服扣子解开,迎着山风吹肚子,凉快舒爽——
小时候玩心大,薅完草不急着回家,蹲到黄豆地里逮蝈蝈。逮着逮着就忘了时间,经常撒开腿跑着上学,唯恐迟到。
逮蝈蝈需要耐性,没耐性逮不行。蝈蝈在黄豆叶子底下叫,先是寻声悄悄的走到近前,到近前时蝈蝈听到声响不叫了,这时候就得蹲下,一动不动的拿眼睛寻找。
蝈蝈见没了动静以为危险解除,便再叫起来,这就好找了。
找到后不能急着拿手去抓,那样蝈蝈容易跑。好办法是把整棵黄豆秧连根拔起,蝈蝈在叶子下也不跑,就算抓住了。
抓着了放笼子里,再放几片黄豆叶子进去,拿回家连笼子一起放园子里的豆角架下,过一会便听到大肚子蝈蝈叫,清脆悦耳。
老谭能逮蝈蝈,有时一晌午头逮四、五只,村里的小伙伴便各分一只回家,高高兴兴。
现在地里常打农药,很少有蝈蝈叫了,倒是园子里有了——蝈蝈也知道菜园子没毒。
“爸,明天咱俩上山采蘑菇去呗。”儿子家恒说。
“那得下雨再,不下雨哪来的蘑菇。”老谭说。
儿子抬头看天,天上太阳火热晴空万里,不禁小声嘟囔:“这得啥时候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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