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已经很久都没有找到对手了,他的性格自然也是越来越狂傲,除了毒针,他身上不带任何兵器。此时他被梁翊激怒,一脚踹起下属丢掉的剑,然后一把抓在手中。就在他拾剑这一息之间,梁翊毫不犹豫地放了一箭,张英恰好将剑一挥,硬是把箭砍成了两段。
不过没想到的是,白羽箭接二连三地飞了过来,张英左扑右躲,好不容易躲了过去。他提着剑,眉宇间的秀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杀气。他欲一剑了结了梁翊的性命,却被风遥绊住了脚步。风遥一打起架来就格外认真,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神色,一招一式都虎虎生威;张英不再轻敌,虽然还没有使出全部的功夫,但已经不再敷衍了。赤日刀法阳刚十足,力道雄厚,大有削山劈石之势;而张英的谷神剑法阴柔妩媚,轻巧灵敏,滴水不露,总在不经意间发现对方的破绽,然后进行精准的攻击。两个高手在月下打得难解难分,梁翊握着弓,聚精会神地盯着张英,等待可以一箭封喉的机会。
转眼间,风遥和张英已经斗了几十个回合,二人竟然都没有感觉到疲倦。梁翊看得眼花缭乱,他不停地用力眨眼睛,以便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二楼走廊上的栏杆已经被二人砍得一点儿不剩了,不知张英是不是体力不支,还是一时失误,他一脚踩到了走廊边缘,突然身子向后一倾,朝地面掉了下去。
风遥哪儿知张英只是佯装落败?他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并高高举起赤日,也跳了下去,对张英穷追不舍。
“师兄,小心!”
梁翊惊呼了一声,可是已经晚了。原来张英见风遥迎面追来,便狞笑着弹开了十指,刹那间,无数银针像一窝疯狂的马蜂,冲着风遥飞了过去。风遥尚在半空中,看到银针,大惊失色,却已无法躲避,只能暗暗叫苦。一时间,不知有多少银针插在了他的胸前,他魁梧的身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趴在那里,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剩手脚还在不甘地挣扎着。
张英看到这一幕,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笑了两声,想起了梁翊,便瞬间冷下脸来。他挥舞着宽大的衣袖,心想,一定好好地教训梁翊一番。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转身,竟让自己的左眼中了一箭。
“啊!”
张英捂着左眼,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不过他知道残月的绝技是“三星逐日”,肯定还有两支箭在等着自己。就在两支箭到眼前的瞬间,他体内的金刚秘术又被激发了起来,那金刚秘术果真筑起了金刚一般的墙壁,梁翊的两支箭,全被挡在了张英体外。
“当啷”,两支箭落地之后,梁翊也吃了一惊。他担心风遥的伤势,忧心如焚,想趁张英受伤之际查看风遥的状态,却不想张英连箭都没有拔,就朝自己追了过来。他面目狰狞得像一只发疯的野兽,那一口整洁的牙齿,也变得像獠牙一样锋利。梁翊见他左眼球已经爆裂,满脸都是鲜血,不仅也对自己的心狠手辣有几分骇然。不过他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风遥,便一揩嘴唇,恶狠狠地说道:“老奸巨猾,坑害了我师兄的性命!”
张英自知左眼不保,绝望之下,他终于使出了全部功力。刹那间,似有一股强烈的狂风,吹得梁翊站立不稳;张英踩在了这边走廊的栏杆上,一掌劈掉了一根坚实的柱子,“哗啦”一声,走廊的屋顶已经倾斜了下来。梁翊转身要逃,而张英跳下栏杆,落在走廊上,像是一阵强烈的地震,木质的走廊已经裂开了一条缝,那条缝像熊熊山火,迅速像两头蔓延。
事到如今,梁翊知道已经无处可逃,他反而坦然了起来。在整个二楼塌陷以前,他一个跟头落在了地上,一脸无惧地看着张英。张英没抓住梁翊,但毁了半个客栈,也算出了一口恶气。他一狠心,拔出了左眼中的箭,连带着血淋淋的眼球,一起扔到了一边。他的左眼像一个血窟窿,整个脸上都是红色的血液,活脱脱一副恶鬼的模样。
张英先冲梁翊放了几针,被梁翊给躲了过去;谁知他真如鬼魅一般,转眼间,他已经到了梁翊跟前。看到他那空荡荡的左眼,以及喷涌而出的鲜血,梁翊实在不忍直视。二人斗了几招,梁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好在他身手敏捷,勉强能逃脱。他向后翻了一个跟头,双腿如燕尾一般,本来灵巧轻便,顺便还能踢张英一脚,却不料被张英一把抓住左脚脚踝。张英毫不偶遇地折断了他的左脚,梁翊嚎叫了一声,来不及挣扎,就已经被张英扔到了墙上。他眼冒金星,浑身都被撞散架了,几乎疼到昏厥。
张英远远没有发泄够,他步步逼近,想再将梁翊折磨一番。梁翊不怕死,却担心他再扯下自己的面罩,看到自己的真实面目。情急之下,他摸出了清风,悲愤地想,趁自己还有意识,不如先毁掉自己的容貌,以免连累他人。
“大胆狂徒!还不住手!”
这一声大喝底气十足,梁、张二人同时转头,只见一个纤瘦灵巧的身影箭步而来,虽然她蒙着一层面纱,但梁翊一眼就认了出来,兴奋之余,还有些隐隐的担心。
来人正是灵雨,刚才魏氏父子去翠屏山报信,她听到了“直指司”三个字,便不管不顾地跟来了。越王府被灭,她一直耿耿于怀,这个复仇的机会,她自然不想错过。
张英眯缝着仅剩的右眼,打量着这个不怕死的姑娘,拼命地思索她是谁。灵雨并没有给他那么多时间考虑,只是冷着脸,喝道:“越王府旧人在此,阉人,拿命来!”
梁翊靠着墙,勉力站了起来,想助灵雨一臂之力。但灵雨的武功远远超出自己想象,她握着一把短刀,几乎刀刀致命。或许是她心中怀有太多的怨恨,才会这样不要命地进攻。而且她十分懂得张英的弱点,几乎每一招都是在攻击他的破绽。重伤之下,张英竟有些招架不住。见张英有些疲软,灵雨卯足了劲,跳起来给了张英一刀。张英的额头上登时多了一道血口,整个面相更加恐怖。
灵雨打得如此精彩,梁翊本应鼓掌叫好,可此时,他却完全怔住了。他脑海中回荡着吴不为的话——灵雨来路不善,一定要当心她。
他此时方才明白,吴不为为何要这样叮嘱他,因为灵雨的招式,几乎跟张英一模一样。
换言之,灵雨应该是宙合门的弟子。
张英捂着流血的额头,声音很低,却是无比的愤怒:“既为同门,为何要帮着外人?为何要下这样的狠手?”
愤怒和杀戮的念头占据了灵雨的周身,她杀得太过兴奋,以至于握手的刀都在不停地颤抖。她紧盯着张英,声调颤抖不止:“学宙合门的武功,并非我本意,这也是我这一声最大的耻辱,休要再提!接招!”
梁翊虽没有听到二人对话,但见灵雨杀红了眼,便知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他便收起了疑心,不顾周身疼痛,又端起了弓。
张英越来越感到伤势沉重,再加上痛失一只眼睛,他更是心痛到难以言喻。他飞上客栈的高墙,无比怨毒地说:“你们几个人围攻本官一人,也不觉得害臊吗?”
“打不过,你可以走啊!”梁翊倚着墙,勉强活动受伤的脚腕,不服气地大喊了一声。
张英一怔,竟无言以对。若不是自己一心想抓住琵瑟山庄几大刺客,何苦打到这份上都不走呢?没想到不仅没抓住他们,反而失去了一只眼睛!他满腔愤懑,仰天长啸。那声音尖锐刺耳,既让人胆战心惊,又让人心生同情。
“灵雨!灵雨!你没事吧!” 说话间,玄凌从外面闯了进来。可是他一推开门,就被院中的景象吓得呆在了原地。再看高墙上的张英,更是浑身一颤,不敢动弹。
“世子!”
灵雨惊叫一声,却已经晚了。看到玄凌那一刹那,张英瞬间恢复了力气,他飘到玄凌眼前,看似温柔地把他揽在怀中,可玄凌却感受到了那可怕的力道,吓得表情都凝固了。
梁翊本来瞄准了张英,可他没想到玄凌会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这下可糟了,玄凌被张英抓做了人质,自己也不敢贸然开弓了。
“你就是越王那个失踪的儿子?”张英温柔地问道。
“是又如何?”玄凌虽怕得要死,却像小大人一样强装镇定。
“你爹是以谋逆罪处死的,你身为他的长子,自然也难逃一死!”张英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可冰凉的指尖,已经按在了玄凌的脖颈上。
“哼,你竟敢如此污蔑父王,我饶不了你!”玄凌都快吓哭了,可他强撑着,绝对不在张英面前流一滴眼泪。
“张英,你已经将越王逼得下落不明了,切不可再伤世子的性命。他毕竟是皇族血脉,日后一旦重新翻案,你难逃罪责的!”灵雨蹙眉说道。
“闭嘴!”张英突然发怒,力道加重几分,玄凌艰难地发出几句“唔呀”之声,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只是呼吸越来越困难。
“好,好!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灵雨一下子急了,有些束手无策。
张英自知今晚难有所获,这对一向高傲的他来说,实在难以接受。不过他肯定不会空手而回,他清了清嗓子,松开一只手,指着梁翊的方向,阴冷地问道:“告诉我他是谁?”
灵雨目光复杂地看了梁翊一眼,半晌才艰难地答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