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子万念俱灰的时刻,没想到阿龙、阿生冲了过来,跪在孙得志身边,苦苦哀求道:“堂主大人,堂主老爷,您就别用这个吓唬他了。就像我们当时一样,直接给您干票大的,不就得了吗?”
“嗬,你俩可是把江家那一对金狮子给偷出来了,如果他也能偷这么值钱的宝贝,我当然可以饶了他。”
阿龙眼前一亮,急忙说道:“您老人家不是一直惦记丞相府那颗西域的夜明珠吗?如果小金子能偷出来,他就不用在这油锅里练手了吧?”
孙得志又冷笑了几声,说道:“好,那就暂且饶他一命,三天之后,如果不得手,我饶不了他。”
小金子被拖到了一间柴房里,接着“哐啷”一声,门被锁上了。地上的草散发着一股霉味,黑黢黢的蟑螂随处可见。小金子半死不活地躺在草上,望着天花板,泪流满面。如果还能活着见到姐姐,他再也不要逃跑了,姐姐让他干什么,他都会乖乖地去做。
三天里,只有阿龙、阿生两人偷偷给他塞点大饼、馒头,他才活了下来。三天后,他勉强能活动了,便被放了出来。他被迫跪在孙得志面前,看着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听他说道:“阿龙、阿生可在我面前夸下海口了,如果你带不回丞相府的夜明珠,那我连他俩也一起杀了,明白了吗?”
阿龙、阿生吓得一哆嗦,小金子则桀骜地看着孙得志,一抹嘴唇,便大步走了出去。孙得志看着他的背影,斜着嘴说道:“老子本可以放他,不过,老子最烦他那副傲气的样子,恨不得弄死他!”
话说小金子来到丞相府,等了好久,才等到一个小厮出来。他用仅会的一点拳脚功夫将那小厮打晕,换上了他的衣服,然后谨慎地迈进了丞相府。
孙得志告诉他,丞相府有一个地方,叫做“藏意阁”,看似只是个藏书的地方,其实里面藏了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都是别人贿赂蔡丞相的东西。孙得志知道这些,当然是孟不凡帮助告诉他的。孟不凡频繁出入丞相府,对他而言,打探这些情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还说,蔡赟看似出手大方,其实他给别人的东西,不过都是些稀松平常的物件。真正值钱的宝贝,他都锁在藏意阁,别说送人了,别人看一眼都不行。
藏意阁果真是个稀松平常的阁楼,门口都没有人站岗,只有一些园丁在修葺草丛、修剪树木。小金子装作不经意地左顾右盼,将缝衣针攥在手里,想用针撬开锁。不想藏意阁根本就没锁,他觉得奇怪,但没想太多,便推门走了进去。
藏意阁陈列着一排排书架,阳光透过书架,一缕一缕地照了进来。小金子从头走到尾,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看到什么藏宝的箱子。
他灵机一动,心想,这里肯定是有机关的。他小心地活动每个书架,也不知道触动了哪里,书柜尽头的墙壁突然转动起来,他大喜过望,乐颠颠地跑过去,却发现那里站着一排神情肃穆的士兵,他们手执刀剑,冷峻地注释着这位不速之客。
小金子心下骇然,急忙调头。这次,挡在他面前的是刚才那些园丁,他们依旧拿着剪刀、锄头,跟一般园丁不同的是,他们眼中的凶光足以杀死人。
事到如今,小金子只能束手就擒。他被捆得结结实实,还被蒙上了眼睛,不知被拖到了什么地方。他跪在地上,只觉地毯柔软舒适,屋里的熏香也恰到好处。
抓着他的人说道:“丞相,此人擅闯藏意阁,是不是该好好审一审?”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这等小贼,你们看着办就好了,何必来麻烦我?”
“可他是个哑巴,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要让他交待是谁派来的,想要偷什么东西,那就行了。不会说话,总会写吧?若连写都不会写,那便是废物,按老规矩处理就行。”
小金子心脏砰砰乱跳,过去九年了,可这个声音,他是记得的。
他激动得挣扎起来,使出的浑身的力气,想跟声音的主人同归于尽。几个大人竟然费了一番周折,才重新把他在地上。小金子歪着头,大口喘息,用力嘶吼,却依旧无法表达满腔的愤怒。
“还挺倔强。”那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老夫最不喜欢在我面前张狂的人,按老规矩,把他好好调教一番,看他还敢不敢这么硬气。”
“是。”
小金子又被拖着走出了老远,才被塞进了一辆马车里。他依旧被捆得动弹不得,眼睛被蒙住,嘴里还堵着一块破布。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才停止前行,他被丢到一个房间里。这期间,有人来问话,他才得以暂时松绑。事到如今,小金子不想做任何隐瞒,便告诉他们,是义才堂让他来偷东西的。可是义才堂的位置,他却说不清楚。
那些人得到答案,便又将他捆了起来,并将他反锁在屋子里。这个屋子倒清爽干净,但没有人给他送饭,甚至连水都不给他喝。小金子疑心他们是想活活饿死自己,内心无比绝望,在屋里乱摸乱撞,撞得满头是包、遍体鳞伤,也没人来管他。直到没有力气,他才不甘心地倒在了草席上。
应是昏睡了许久,门才被打开,小金子嘴唇龟裂,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他感觉自己被人抬到了另一个房间,被放在了一张床上。那个房间温暖如春,床也比草席舒服。只不过他的四肢和腰身都被牢牢捆住,依旧动弹不得。
混沌之间,他感到裤子被扯下,冰冷的刀剑触到下半身,他不由得一阵战栗。一个尖锐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三月不冷不热,真是净身的好时节。”
听到“净身”,小金子登时心惊胆战,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让他在这刑床上死命挣扎起来。两个人分别按住他的手脚,持刀之人按住他的腰身,又有一个声音说道:“你别再乱动了,动得越厉害,疼得也越厉害。”
小金子没辙了,又急又怕,四肢被缚,口鼻被堵,只能发出低声的呜咽。刀尖又一次抵在了宝贝上,他浑身一紧,泪水汹涌地流了下来。
刀子一用力,他握紧了双拳,在喉咙里嘶吼了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依然躺在床上,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宝贝还在不在。
“小金子!”
打斗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头昏脑涨,脑子像隔了一层膜。有人喊了他一声,他才从另一个世界飘了回来。一眨眼睛,眼罩已经被拿掉了,手脚也被解开了,裤子也被拉了上来。他低头一看,那一团东西还在,顿时喜极而泣,放声痛哭起来。
“小金子!”
姐姐又喊了一声,小金子的眼睛才有了焦距。他扑到姐姐怀里哭个不停。陆勋制服了那几个太监,用刀指着他们,厉声说道:“都没有亲人签卖身契,你们就敢给这个孩子净身,谁给你们的胆子?”
太监们哭着说:“是丞相府的送过来的,奴才也不敢多问…”
陆勋气得要命,心想救小金子要紧,其他的账回头再算。小金子哭得正伤心,陆勋问道:“你还能走吗?”
小金子拼命止住哭声,点了点头。绿绮便扶着弟弟,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在回城的路上,小金子才得知自己被救的经过。
原来那天他供出义才堂之后,蔡赟便命楚寒率人前去剿灭。楚寒带着北城的人马打探了两天,方才查到了义才堂的老巢。堂主孙得志闻风跑了,也无暇顾及被扣在柴房当人质的阿龙、阿生兄弟俩。兄弟俩劫后余生,被带到了衙门,吓得瑟瑟发抖,楚寒便冷嘲热讽:“我很好奇,你们就这么点儿胆量,怎么敢去丞相府偷东西?”
没想到阿龙声调突然高了起来:“原来是去丞相府偷东西的人出卖了我们!好啊,小金子,亏得我们还把你当兄弟!”
陆勋早就拜托楚寒帮忙找绿绮的弟弟,所以一听“小金子”三个字,楚寒登时激动起来:“你们认识小金子?”
“怎么不认识?我俩就因为他,才被孙老大关了起来。谁知他如此不讲义气,不管我们死活,真是气死我了!”
楚寒也没空看他们受审了,一溜烟地跑回丞相府,询问小金子的下落。蔡赟正在练字,不咸不淡地说:“他招供以后,我就放他一条生路了,这孩子也吃了不少苦,就让他长个教训。不过下次再偷,老夫绝不轻饶!”
楚寒当然知道蔡赟狡猾,他自知在蔡府探不出口风来,便跑去安庆侯府找陆勋商量。让他意外的是,梁翊也在那里,几天不见,他又憔悴了几分。他将蔡赟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他们,梁翊冥思苦想,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禄喜跟我说过,宫里有几位干粗活的公公,他们都是在蔡府犯了错,才被弄成太监,来宫里做苦力的!”
“不会吧?蔡丞相真的会这么狠毒?”楚寒难以置信地问道。
陆勋冷峻地穿上披风,说道:“蔡赟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事不宜迟,我先去趟厂房,说不定小金子就在那里!楚寒,你就别去了,以免蔡赟怀疑你。”
楚寒听话地点点头,梁翊刚往前迈了一步,便被陆勋给喝住了:“你去凑什么热闹?今晚不值夜了?”
陆勋虽语气严厉,但眼神却很温暖,梁翊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他转过身去,冲着柱子狠狠砸了一拳。
那个晚上,梁翊魂不守舍,心像被掏空了一块,他做了种种最坏的设想,一度痛苦到不能自已。赵佑真难得骂了他一通,他也毫不在意。换班之后,他谨慎地来到侯府,又想看到弟弟,心里又有几分惧怕。
他忐忑地走向陆勋住的守仁轩,院里灯火通明,传来隐隐人声。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推开了门。
小金子本来靠在姐姐怀里打盹,听到梁翊的声音,他才抬起头来。他一见梁翊,兴奋地站了起来,嘴一张一合,喉咙发出呀呀之声,似乎是在叫“梁大哥”。
看起来,除了皮外伤,其他的都还好。
幸好要饿几天才能净身,幸好他没事。
梁翊的心“咚”地沉了下去,他无力地撑住了椅子,差点儿摔倒在地。小金子见状,急忙跑来扶他。却不想,梁翊突然飞起一脚,正中他腹部。小金子毫无防备,顷刻被踹出一丈远。他捂着肚子,吐了一大口血。
“你还有脸回来!”梁翊突然暴怒,红着眼睛,似怒到极致,又似失望透顶。
小金子躺在地上,疑心自己在做梦,绿绮和陆勋也被梁翊吓懵了。绿绮到底是心疼弟弟,刚要扶起他来,却听梁翊怒吼道:“不许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