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估计得很准,映花果然没让她在外面站太久,便让她进了梁府。气派而典雅的装饰让阿珍驻足观赏,虽然六尺以外她就看不清楚,不过她知道,这里一定比她想象得还要美。
映花有意在乌竹院招待她,茂盛的乌竹落满了雪,将不大的庭院点缀得分外淡雅。映花在正厅摆好了茶,红泥做的茶具看起来很温暖,暖炉里的炭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
阿珍跟公主行了一礼,说道:“草民是真心来道歉的,不值得公主如此大费周折地招待。”
“你的琵琶技艺让人敬佩,当时与本宫一见如故,因此不必自称‘草民’。你年纪尚小,又受人蛊惑,所以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早就不怪你了。”
映花从容说完,阿珍却听得羞愧不已,让侍女将布料拿给映花,说道:“多谢公主海涵,这点小小礼物,请您一定收下,要不我会不安的。”
小桃接过料子,让映花过目。映花只看了一眼,便说道:“这丝绸一看就是从达城过来的,多谢阿珍姑娘馈赠。小桃,你这就把料子送到冯嬷嬷那里,让她给长乐和子衿一人做一身新棉袄,过年又有新衣服穿了。”
映花是身份尊贵的公主,见过无数奇珍异宝,没想到对这小小的礼物竟格外上心,一时间阿珍分外感动。
映花又唤过小竹,跟她低语几句,小竹答应了一声,便麻利地下去准备了。映花让阿珍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你我都有了身孕,不宜喝茶水,这是西域贡枣,怀孕时喝它再好不过。我让小竹去给你拿了些,你回家泡水喝吧!”
阿珍赶忙道了谢,她心事重重,不知该从何说起,踟蹰半天才说道:“殿下,您将侯爷叫回来吧,他在您身边,您才能更安全。”
映花蹙眉一想,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珍生怕张英就躲在某个角落里,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便急忙喝了口茶,否认道:“没什么事,只是京城不太平…”
“京城由我丈夫守着呢,太平得很,妖魔鬼怪全都进不来!”映花故意说得很大声,看着阿珍,仿佛在说——你有话就直说,不用顾忌!
可惜阿珍看不清映花的表情,她恭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她故意装作看不见,趔趄了一下,趁着映花来扶她,她急忙说道:“公主可愿装病几天?算是救我一命?”
映花很快领会,同样低声道:“你是受人所迫?”
“是,我倒无所谓,只是怕连累了楚将军。”
映花说道:“你不用害怕,告诉我是谁敢胁迫你,我派人去收拾他!”
“除了侯爷,别人全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公主千万别轻举妄动,安全最重要。”阿珍叮嘱完,又说道:“若您肯帮忙,保住我腹中胎儿的性命,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德。”
映花微微点头,让她放心,不会让她为难,又有些不解地问:“你这次为何不害我了?”
阿珍羞红了脸,说道:“我过去做过的那些糊涂事,公主殿下就莫要再提了。总之,我今后绝对不会再害人,哪怕是为了我的孩子,也要将眼睛擦得更亮些。”
阿珍说得十分真诚,映花握紧了她的手,将她送到大门口。阿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大声道:“多谢公主殿下!”
映花微微颔首,好像看到不远处确实有人跟着她,她也心疼起了这个命途多舛的姑娘,但愿这次风波过后,她能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
张英吩咐完肖大夫和阿珍,又将宙合门残部从长蛇岛招了回来。这次他不仅要除掉所有跟梁翊有关的人,还要再一次称霸武林。因为他现在活得很明白了,在官场上混,常常朝不保夕;若没有势力支撑,最后只能落得走投无路。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谋得公职,再将自己的力量培养到足够强大,那样就不用担心后路了。
张英之所以这么着急,不仅是因为郁闷了太久,还因为梁翊拉扯起了挽弓派,这让他一时间十分焦虑。按照梁翊的性格,他如果去做这件事了,便一定会做得很好,将每个人都教成很厉害的弓箭手,让他们既能驰骋疆场,又能当杀人不眨眼的刺客,那还了得?
张英还是将残部聚集到了孝子村,紫芒也跟他一同前往。在长蛇岛,他挑了六个最厉害的弟子,让他们练成“北冕阵法”。不仅如此,紫芒还将长蛇派的“蛇心术”传授给了张英,如此一来,张英又多了一门内功护体,并让那六个弟子练习。他告诉紫芒,这六个人不会用在别处,只在抓捕梁翊的时候派上用场,让梁翊插翅难逃,只能束手就擒。
紫芒脸色苍白,问道:“你想怎么抓梁翊?”
张英眼冒精光,说道:“我要将挽弓派的人杀得一个都不剩,梁翊必然会来找我报仇,到时候还愁抓不到他吗?”
紫芒不再言语,脑海中却掠过梁翊小时候的模样。在紫芒印象中,他一直是个喜欢给姐姐采花的小男孩,他为什么要遭受这些算计和伤害?
紫芒心如刀绞,却不能在张英面前显露半分,只能默默捂住胸口。张英却以为她累了,难得温柔地说:“你先在这里休息,待我去城里办完事,再回来陪你。”
映花将阿珍送走后,便让下人放出消息,说自己有中毒的症状,生命垂危。张英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便去楚寒家找阿珍。楚寒似乎是染上了严重的风寒,一直在昏昏沉沉地睡着,好不容易挣扎着跟皇上告了假,便躺在家中休息,连张英来了也不知道。
张英见到阿珍,便称赞道:“果然是丞相器重的义女,办事就是漂亮,一下子便把映花给击倒了。”
阿珍搪塞道:“是映花太蠢,对我根本不设防备,我跟她说几句好话,她便将我当朋友了。”
张英尚不知道阿珍早已对蔡赟心存芥蒂,便理所当然地想,她没有理由帮映花,只能无条件地为蔡赟卖命。可这件事情也太顺利了,他不得不提防其中有诈。因此阿珍让他给楚寒解药,他也没有答应。
正在张英起疑心的时候,门“哐”地一声被推开了,张英急忙施展内功,迅速地隐遁了起来。他躲在一根柱子后,方才看到来人是黄珊珊。
黄珊珊来势汹汹,眼睛咕噜一转,便摆了摆右手,冷笑道:“阿宝,阿庆,把能砸的全都给我砸了!看看她的药藏在哪儿!”
阿珍背对着张英,所以张英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愤然道:“你们凭什么敢砸我家?”
黄珊珊冷笑着走近,冷不丁地抓住阿珍的头发,阿珍疼得哇哇乱叫。黄珊珊拽着头发,愤怒地说道:“我看你是下毒下上瘾了吧?”
“你少来污蔑我!”
“呵,上次将毒藏到指甲里,又抹到糕点上,差点儿毒死我!这次又将毒藏在了绸缎上,公主摸过那匹绸缎,又用手抓了点心,你一走,她便中毒了!”
阿珍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吼道:“那你也不能冤枉我,公主吃的东西那么杂,你怎么敢断定是我下的毒?”
“呵,你以为只有公主中毒了吗?我和公主吃的东西一样,我一点儿事都没有;可摸过绸缎的小桃姐,也出现了跟公主一样的症状,我看你还敢狡辩?”
阿珍被黄珊珊呛得脸通红,一时上不来话,只能大哭起来。阿宝、阿庆先是将厨房的锅碗瓢盆砸烂了,又将卧房的衣服被褥全都扔到地上。他们动静太大,将昏睡的楚寒也给惊醒了。不过楚寒实在爬不起来,含含糊糊地咕哝了几句,便又倒头睡了。
“珊珊小姐,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没找到毒药。”
黄珊珊一把推开阿珍,抄着手冷笑道:“她肯定是将毒药全都抹在了绸缎上,上哪儿去找剩下的毒药?——阿珍,你最好将解药交出来,若我嫂嫂有一点闪失,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阿珍气得跺脚,哭道:“我没下毒,就是没下毒!”
“你还强词夺理?等着瞧,我这就去找我哥,将你的恶行全都告给官府!到时候让你过堂,让你尝尝大刑的滋味,看你后不后悔!”
黄珊珊冷哼一声,便带着两个小厮离开了楚家,阿珍看着一片狼藉的家,悲从中来,又大哭起来。张英虽然没什么同情心,不过他还是安慰了阿珍几句:“你放心,你是替我办事的,我不会放手不管。你若愿意,我现在就带你出城,让官府再也找不到你!”
阿珍抽抽搭搭地说道:“我不管,你先把解药给楚大哥,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可不许反悔!”
“解药我迟早会给…”
“那就现在给!只有楚大哥醒了,我才不用提心吊胆!”
张英无奈,只好唤过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阿杏,让她将粉末放在热水里冲了,喂楚寒喝下去。吩咐完之后,他又问阿珍:“现在是否可以跟我走了?”
阿珍摇头道:“不,我要等楚大哥醒来,我要陪在他身边。再说公主那边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抓我,我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