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恢复能力很好,在医院里面休息了一天,佟童就活蹦乱跳了。他的头上还缠着绷带,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但是他没有觉得不自在,他早就给自己洗脑了——这次受伤是为“正义”付出的代价,身体在受苦,精神上却很享受。
只不过,在得知“十月阳春”的真实面目之后,他觉得熟悉的地方哪里变得不一样了。说不定,佟童正在跟他崇拜的人漫步在同一座校园;说不定,这个普通的校园,因为那个聪明而又勇敢的人,变得熠熠生辉了。
到了工作室,佟童收获了一大波关怀,他用四个字带过了伤疤的来源——见义勇为。再多的话他就不说了,免得别人说是被李晓连累的。
又过了两三天,在写完假药系列的(2)之后,李晓就在他们几个人的群里发了好几个表情,她兴高采烈地说,她要去见“十月阳春”了,他要亲自给她解释那些深奥的专业术语,以及假药制造商可能用到的合成方法。
李晓的激动快要溢出屏幕了,孙吉祥却一脸懵逼:“十月阳春?是我微信列表里的那个人么?你找我堂哥干嘛?”
李晓回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说道:“我们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你自己去探索吧!”
“切,还要探索什么?我直接问他就行了。”孙吉祥傲娇地说道:“不过朕对你们的破事不感兴趣,懒得打听。”
跟众人比起来,孙吉祥就是一个小破孩,没有人在意他说什么。李晓单独@了佟童:“今天中午我要去趟海大医学院,如果你在工作室,中午我请你吃个饭。”
“行啊,你忙完了告诉我。”
孙吉祥说着不关心,但转头就给佟童发了微信:“瑞阳哥居然给悍妇·李爆料?还说悍妇·李在以一己之力对抗全港城的假药贩子?卧槽,悍妇这么牛逼?”
“嗯,你对她多一份了解,就会多一份佩服。”
若在往常,佟童说一句往北,孙吉祥必然会来一句往南,因此佟童总是喊他“逆子”。但是这次“逆子”并没有反驳他,而是竖起了大拇指,说道:“确实佩服。”
其实“十月阳春”说得并不准确,李晓并不是以“一己之力”做斗争,她的背后有“十月阳春”这样的专业人士做支撑,所以她写出来的文章可信度更高,更加经得起推敲。“十月阳春”并不想抢李晓的功劳,所以才弱化自己的付出,以突出李晓的作用。
后脑勺还隐隐作痛,佟童给李晓发了信息:“来的路上注意安全,遇到可疑的人,你就找最近的派出所,进去躲一会儿,等我去接你。”
“切,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不必为我做那么多。”
为什么隔着屏幕,佟童闻到了一股酸味?
李晓又说道:“佟老板不用担心啦,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佟童还想说什么,但是又因为那一股“酸味”,他默默地放下手机,轻叹一口气,就不再说多余的话了。
在春节过后,“刺芒编辑部”又在同一层租下了一个小一点的房间,佟童在里面放了一张桌子,一张沙发和茶几,把它布置成了一个小型的会客室。在原先的办公室,即便他不常去,白教授也觉得别扭,好几次收拾好了东西,不肯在那个最好的位置上办公。佟童劝了他好多次,考虑到白教授性情倔强,如果座位的问题得不到及时解决,他还是会搬走的。反正以后还要招人,佟童索性又租下了一个房间。他平时去那里办公,白教授见他有了专属的办公室,总算不闹着走了。
在那天上午,有一位老板过来找他,想让“刺芒”写几个剧本杀的剧本。佟童和米乐一起跟他谈的,谈完了之后,佟童心情不错,邀请他留下来吃饭。老板是个痛快人,欣然答应,并约好改日请佟童吃饭。佟童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上一个朋友吗?她是个资深媒体人。”
“当然可以,多个人,吃饭也热闹。”
已经快十二点了,李晓还没有给他打电话,难道她没有忙完?佟童给她打了电话,接连打了两遍,她都没有接。佟童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他非常不安,又拼命安慰自己——李晓忙工作的时候很投入,不接电话也是有可能的。
佟童不能让客户等那么久,只好先订好了餐厅,让李晓忙完了之后直接过来。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李晓还是没来。佟童坐立不安,这次他给十月阳春打了电话,很久没有这样唐突地给他打电话了,佟童也顾不上失礼了,急切地问道:“孙大夫,李晓去找你了吗?”
“没有。”十月阳春的声音温柔而又沉稳:“我等了她一上午,打她的电话她也没有接,我也很担心,但是我腿脚不灵便,又不能去找她。”
佟童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交代米乐招待好客户,他知道这是一单大生意,不能怠慢了人家,但是他必须要找到李晓,确定她没事,他才能安心地谈生意。“米乐,你就告诉客户,我的家人出了事故,我必须要赶过去。”
米乐还想跟他讲清楚利害,但是她知道老板的性格,便点点头,说道:“交给我,你放心就好了。”
佟童来不及说谢谢,先开车去了李晓的工作室。刚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他就感到了一阵肃杀之气,这是他以前没有体验过的。他一眼就瞥见了李晓的车,以及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的李晓。
佟童一脚刹车,在走向李晓的每一步,他都在提醒自己,一定要坚强。
李晓的车已经锁死了,佟童硬是用胳膊肘撞开了玻璃,玻璃渣子划破了他的胳膊,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他打开了车门,将李晓抱了下来,她的脸色苍白,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她早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驾驶舱都是血。幸运的是,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只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佟童喊了好几声,尽管手软脚软,但他依旧冷静地为李晓包扎了伤口,一路上闯了不知多少个红灯,风驰电掣地将李晓送去了附近的大医院。他不停地喃喃自语:“你可不能死,你……还欠我很多顿火锅。”
……
佟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精神高度紧张,却又对一切都感觉模糊。他不知道郝梦媛是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他胳膊上的伤口是什么时候包扎好的。他在手术室门口呆坐着,期盼医生出来,又怕医生出来。这两年,他经历了好几场葬礼,这次他不想送走李晓。
医生终于出来了,佟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看到了医生疲惫而又无神的眼睛,他生怕医生摇摇头,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很遗憾。
郝梦媛率先冲了上去,抢先说道:“医生,先别说其他的,就说她是不是还活着?”
“这个……”越是着急,医生就越犹豫:“失血太多,预后太差,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那就是说,她还活着,对不对?”
与激动的郝梦媛相比,此时的佟童已经很镇定了,他跟医生说道:“我们完全相信医生,只要你们有办法,就一定要救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医生最喜欢听“信任”之类的话,带着些许感动,医生点了点头:“我们确实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她了。”
医生一走,郝梦媛就瘫软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佟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医生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李晓暂时还活着,但是又没有完全活。如果离开器械,或者他们放弃抢救,她分分钟就走了。
“郝老师,振作起来,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一,筹钱,让李晓接受最好的治疗;第二,积极跟医生沟通,如果这家医院不行,我们要找到能收治她的医院;第三,要找出凶手,为李晓报仇。”
郝梦媛渐渐停止了哭泣,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在泪眼迷蒙中,她看到了佟童身上的斑斑血迹,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我先给我爸打电话,让他送几件衣服过来了,你先换上——你也受伤了,一定很疼吧?”
“还好。”佟童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只感到行动不便,对痛觉却不敏锐。他抬起手腕,说道:“跟李晓的一比,我这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郝梦媛哭红了眼睛,她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说道:“肯定是那群卖假药的人报复她!找监控一查就查到了。”
佟童早就报了警,这么严重的刑事案件,警方也很重视。地下停车场并不是没有摄像头,只不过李晓把车停得有点偏,摄像头没有完全覆盖,只能看到一个黑衣男子,在李晓打开车门的一刹那,他敏捷地打开了后座的门,很有可能是将李晓迷晕了,然后再割了她的手腕。
郝梦媛很不理解:“如果真要杀她,直接捅到要害,不是更直接吗?”
“或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血流成河,却没办法呼救,那种感觉更加绝望。”佟童说道:“来杀李晓的人,一定是个心狠手辣,且心理扭曲的人。”